“十一娘，我們看著你長大，今日能再見你一回已是心愿得償……此去回，終有一別，千萬珍重啊！”

魂煙浩浩，大片濃霧之中猶如群巒起伏，綿延十余里，向行禮。

沈今鸞遙這些孤苦無依的魂魄散向天際，終回，心中無限佩。

自己的歸，又在何？

“十一娘，你還好嗎？”

秦昭這一聲輕喚，沈今鸞從恍惚中回神，抬袖捂住額頭，頭痛裂。

凝神定氣，放下了手，瞥見袖口下的掌紋，已然越裂越深，像是一道一道的壑，即將全然破碎開去。

顧辭山修佛，于鬼魂而言，即便不曾，傷害亦萬分重。

此行鋌而走險，所幸終有所。

沈今鸞深吸一口氣，裂開的掌紋合攏些許，被藏于袖下。

秦昭咧咧，死死盯著轎子中不省人事的顧辭山，道：

“當日我見他墜馬，刺殺他時，就發現不對，沒想到他真是雙殘廢，要不然今日也不會這般順利……”

沈今鸞沉良久，問道：

“當日你二人面對面，他跟你說了什麼？”

“如果我沒聽錯，他只說了三個字。”秦昭一字字道：

“刺荊嶺。”

“這是何意？”沈今鸞蹙眉。

刺，荊，嶺。不停在口中咀嚼這三個字，一時也想不這三字有何深意。

林木幽深，不見月，腕上紅線在幽夜中閃如如縷的芒，閃閃發亮。

顧昔難道也已來了刺荊嶺？好像聽到了遠馬蹄鐵震地的聲音。

很快否認了自己。

元泓調兵諭旨未下，顧昔一向用兵如神，不會兵行險著，強奪刺荊嶺。

想到離去前，那道帳布上英沉毅的側影，沈今鸞心頭悸了一瞬，然后一點一點沉了下來，始終克制冷靜。

不能讓顧昔見到顧辭山。

顧家九郎，到底還是顧家人。

當年他可以為了掩蓋顧家之事，維護一族聲譽，不惜屠盡至親，今日他得知真相，殺心不減，定然也會毫不留斬殺昔日大哥。

而于而言，無論如何，此刻的顧辭山還不能死。

在天下人面前，他合該為沈氏一門忠烈沉冤昭雪。

此時，沈今鸞強撐聚散不定的魂，按照之前早就布下的謀劃，問秦昭道：

“刺荊嶺北面的布防圖，你可記下了？”

北疆軍士知兵事，今日眾鬼協力，終于探得了北狄在刺荊嶺北面的布防。再探南面，已是來不及了。

秦昭點點頭道：

“記下了，定會默寫下來，給那顧家小子，順利奪回云州。可惜，此次只得了北面的布防圖。”

布防圖為云州此戰關鍵，至有了一半，勝算大增。

最后，沈今鸞對秦昭道：

“葬坑里的隴山衛將士暫時沒了氣而昏迷，幾日后便會醒來，待你回魂，定要派人來救他們回朔州。”

已經毫無力氣召來小鬼抬轎。

當日兵如子的顧昔不惜以親兵為餌，破釜沉舟，也要設計顧辭山現搭救舊部，才終于試探出了他的份。

這些人卻自此陷囹圄。

今日再利用一回這一批舊部，也順帶救出了他們。

從前何曾想過，有朝一日還會救顧家人。

算是償還一份燃燭相助之，一分虧欠。

此番，南下京，親自護送顧辭山審，會繞開北疆三州，只走野外。

而他，不日也將要領兵出征，北上云州。

鬼有鬼道，人有人路。

與他，此生不相見，如參與商。好像一直在背道而馳，不斷錯過。

沈今鸞面蒼白，角浮出一無奈的笑意。

遠北疆連綿不斷的群山，猶如看到了一重又一重聳立的宮墻。

為了真相大白，必須再回到不愿回去的地方，直面至死不愿直面之人。

眼著沈今鸞的魂魄在霧中時時現，秦昭不肯離去，盤桓在邊，十分擔憂地道：

“十一娘，我不放心你。”

沈今鸞道：

“我在此等賀三郎。與他一道將顧辭山帶去京都審。”

催促他道：

“秦二哥，你需盡快找到敬山道人會為你還魂，過了頭七就來不及了。蕓娘也還在家中等著你……”

秦昭長嘆一聲，終是飄遠離去，沒濃霧之中。

一刻之后，漫天迷霧之中，出現了一道燭火，暈漸漸接近，融霧氣之中。

“十一，十一，你在哪里？”

賀三郎攜幾名北疆軍舊部，秉燭而來，終于在霧氣最濃之，見到了沈今鸞，紛紛喜不自勝。

“十一，我們來了。”

沈今鸞的魂魄此刻也是如同干了力氣，燭一照，軀被他一把扶起。

賀毅端詳著纖弱的魂，止不住發的手，心疼得不能自己。

“我收到你托那道士給我留下的信了，我和你一起京，京中還有不賀家故舊，是我母族親友，在朝中任職，可以助我們一臂之力。”

賀家雖和沈氏一樣同是軍戶出，這幾代以來卻和京都沒落世家大族有過聯姻。雖不是顯赫門第，但這些人的后代之中，有人發圖強，終于出了頭，在京都為仕，羽翼漸，有了一席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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