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兩個人，一個怎麼親手砍下另一個人的頭顱？

沈今鸞不會相信。

零落的花瓣在風中打了個旋兒，微茫而又灼人。

“我亦不信。”顧昔突然開口，影下的廓深如刀刻。

“我還記得，你京后，我每月都會收到大哥從隴山衛來信，要我在京中照顧好你。從前他一軍中，一年都不會給我送一封家書。就因為，你是沈霆川的幺妹。”

沈今鸞抬起了頭，溶溶的月落滿目中，澄凈剔。點點頭，道：

“十五年前，我或會相信你大哥為世家利益，朝堂謀權，而對戰中的北疆軍作壁上觀。”

畢竟，北疆軍在前線消耗得越多，他世家的各衛便越有利，此消彼長，這是一場天然的制衡游戲。

“但我，卻從未想過，他會親手殺了我大哥。這全然不合道理。”

說完，仿佛看到顧昔繃直的肩頭微微沉了下來。

他終是側過，向，微微頷首，暗無天日的眸中流淌過一河。

往事支離破碎的殘骸里，兩個茫然無措的魂魄在又一陣絕的浪頭打來之時，迸發出一陣微弱的共鳴。

顧昔閉了閉眼。

十年前，金刀案后，他離京的前夜。大將軍府上的長史還再勸說他留下：

“為了顧家那幾個逃去北疆的叛徒，將軍又是何苦？將軍無妻無子，難道顧家就要自此斷了香火了？”

顧昔扶刀北。

“一月前，有人說在云州看到過大哥的蹤跡。”

他抬起黑眸，著茫茫白雪，沉著不移地道：

“他也許沒有死。就算死了，我也要把他的骸骨帶回來。”

當時的他，幾度出云州，尋遍各，卻一無所獲。

今日的他，才發現自己，一直了一個地方。

“沈十一，我有一種預。”

顧昔睜開了眼，星眸灼灼，如火燒過：

“我大哥沒死。”

“他還在云州。”

第52章 殺

北狄牙帳。

熊熊火沖破無邊夜, 重重甲兵包圍了華麗明的大帳。

可汗座之前，大王子鐵勒固跌倒在地，怒目掃視帳中親衛執刀而立, 簇擁著一道高挑的人影。

“鐵勒鳶，你竟然叛我！”

一柄刀尖漫不經心地撥著火盆里燃燒的炭，不時有劈裂的裂聲。

“這可汗座，不過讓阿兄替阿妹我坐暫幾日。”

子一笑, 細長的眼尾勾刀尖一般。

“我想要的東西, 自然是要向阿兄討要回來的。”

一襲瀲滟的明黃胡隨著踱著步子而擺, 宛若星河流淌，拂過地上斑斑跡。

“父汗膝下, 你雖是長子，但無論手還是用兵，皆是最弱的那一個。阿兄資質平庸, 卻疑心太重, 嫉賢妒能，生怕被其他人比下去，連你邊最忠心的近衛, 跟了你十八年的烏屠將軍都不愿晉升。”

“烏屠……是你！”鐵勒固目眥裂, 指著立在旁的那個鐵甲男人, 他反水的親衛。

“是你帶頭謀反, 你這個叛徒, 被所迷！”

烏屠面不改，冷笑道：

“公主待我好。我便跟了公主。”

鐵勒固牙齒咬得咯咯響，想要起, 又被曾經的一眾親衛攔倒在地，摔了個大馬趴。

鐵勒鳶惋惜地搖了搖頭, 撥纖長的指甲，淡聲道：

“烏屠將軍如此良材，自是要我麾下，為我所用。”

“不說烏屠，牙帳其他人，可用把你當作下一任可汗？”

鐵勒固瞪大了眼，從大帳眾人毫無表的面上一個一個過去，終是頹然坐地。

他看著平日里乖巧的妹妹，忽笑了一聲：

“你在軍中任用羌人大魏人，北狄都要被異族包圍了。北狄必將亡于你這婦人之手！”

鐵勒鳶揚了揚眉，手腕一提，在火盆上烤了許久的刀尖抬起，拍了拍兄長的面靨。

滾燙的刀尖登時在皮上炸開火星，一燒焦的氣味彌漫開去。

鐵勒固痛得雙目紅，想要掙扎卻被后甲兵制住，被強著向子叩拜。

“阿兄，我舍不得殺你，小時候，你還帶我騎馬呢。”嘆息道。

鐵勒固猩紅的面頰冒著輕煙，死死盯著道：

“你不殺我，不過是為了我那支騎兵罷。你殺了父汗，二弟三弟就算不為了汗位，一定不會放過你的！”

“你胡說，父汗才不是我殺的！是你！……”鐵勒鳶眉頭皺起，面一變，揮了揮手：

“押下去，好好伺候我阿兄。”

親衛得了令上前置，鐵勒固的咒罵聲中，鳴鑼收兵，雙手覆在后，一蹦一跳地走出了大帳，后烏泱泱的一群人，回到自己所掌的飛鴟軍的軍營。

來到中軍帳面前，聽到杳杳琴聲，面喜，無聲地飛快擺擺手。帶刀侍衛全部退下，幾名紅袍侍心領神會，為梳理發辮，輕抹脂，去袖口跡，整理儀容。

鐵勒鳶撣了撣胡，開了帳簾。

帳中的博山爐徐徐吐出一縷煙氣，沉馥而又清明的香息繚繞帷幄之間。

撥開一重又一重低垂的帳簾，一道修長的人影在帳子深背而坐。赤著半，只著里，卻有一種高貴靜謐的，凜然不可侵犯。

跳過去，一把環住他的脖頸，撒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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