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蕓娘這才心下稍舒。

繞開尸，一點一點挪至帳簾，靜坐凝神屏息，只等外頭的暗號。

闃靜當中，那鼾聲似乎變了調，像是抑著的聲音，一寸寸發著。

“吁——”

那一聲等了一夜的呼哨終于響起。

賀蕓娘不敢回頭，起帳簾往外奔去。只見今夜的牙帳意外的寧靜，所有侍衛好像不見了一般。

深吸一口氣，正要拔向遠跑去，只聽到后傳來一聲男人的悶哼，接著是一聲低吼，像是掙了什麼。

巨一般龐然的影在帳布上暴長開來，朝在近。

鐵勒騰醒了！驚慌失措，跌坐在地，躲藏在影里瑟瑟發抖。

“你想跑去哪兒？”

一只糙的大掌擰著的手臂，猛地拖了過去。

遠的吁聲急促了一陣，似在催促，見沒有面作聲，越來越低弱，漸漸遠去。

他們要拋下了。賀蕓娘被醉醺醺的男人擒著，又回到了帳中。男人酒未醒，暴地踢開氈帳上的尸，將一把扔在了榻上。

而后，男人大腹便便的軀了上來。

再也彈不得，巨大的絕籠罩住了。

悲憤之下，賀蕓娘又到了懷里那磨尖的石塊。那一塊十五年來每一次都想了結自己的兇。

雙眸一閉，纖細的手臂一揮，用盡平生力氣，刺了男人的膛。

氤氳的香息之中，鐵勒騰酒稍稍醒了幾分，皺著眉看著口著的一小片削薄的石塊。

“你想殺我？”他一愣，忽嗤笑幾聲。

他一把握住賀蕓娘拿著兇的手。

“你一個人，連螻蟻都不如，也敢殺我？”

“咔嚓”一聲，他生生扭斷了的手腕，石塊掉落在地。

“天底下，沒人殺得了我鐵勒騰！”

力量太過懸殊，本撼不了山一樣龐大的北狄可汗鐵勒騰，這個曾征服北疆以北所有部落的霸主。

一陣仰天狂笑過后，鐵勒騰提起下袴，抓住的腳踝，拖至下，他人卻僵在半空，一不。

在賀蕓娘驚恐的目中，鐵勒騰雙目大睜，額頭青筋暴起，眼珠子凸出得像是要掉落下來。

“你是誰？”他死死盯著榻上發抖的賀蕓娘，洪亮聲音莫名變得喑啞，像是被掐住了聲帶，“什麼人在那里？”

皮的垂簾晃不止，猙獰的紋四顯現。

賀蕓娘在榻上連滾帶爬，慌之中袖里的蠟燭掉落在地，沉黑暗，再也找不到。只能聲道：

“十、十一娘？是你嗎？”

“是我。”沈今鸞無聲地回應，魂魄已近力竭。

“你殺不了他的。他力氣大著呢。”一道纖細的聲傳來，聲音抖，“我們還是不要白費力氣了。”

沈今鸞向角落，蜷在那里的一群鬼。

一看到鐵勒騰，們便嚇得不敢靠近，擰手里的白綾，小聲勸道：

“我之前早就試過了，我們實在太弱了……”

“從前還有個小杉的鬼，不僅沒殺得了他，反而被他打得魂飛魄散……”

鐵勒騰一生征戰沙場，戾氣非比尋常，上背著千萬條人命，千萬個刀下亡魂，本不怕區區幾個鬼。

更何況，他酒后狀若瘋癲，們不了他，更殺不了他，也救不了賀蕓娘。

不魂魄看到鐵勒騰就鉆地底，不敢再現了。

“救救我……”賀蕓娘泣不聲，沒逃出幾步，又被狠狠摔在了榻上，一雙糙的手將的一把扯爛。

“你這個賤人，逃不了的。沒有人會來救你，你的家人早就死了，被我全殺了！北疆軍早就全軍覆沒了！你這輩子永遠都是我的奴隸。”

鐵勒騰發出興的吼。

周遭人鬼的低泣聲中，沈今鸞的心一點一點沉下，將要沉到谷底之時，心底驀然響起一道聲音。

“再戰。”

回首，好像看到那個人，立在暗無天日的夜里，雪風吹他鬢邊的一縷銀，曾經一字一句地對道：

“縱使十年不，二十年無果，三十年或許終有一轉機。只要我還活著一日，為了云州，我便要再戰，至死方休。”

當時，曾嘲諷他自不量力，還想以螻蟻之力，妄圖奪回固若金湯的云州。

他的聲音回心頭，沈今鸞凝眸，白飄，了一眼牙帳底下暗云涌的云州城。

這個時候，他又在做什麼呢？

他以命付于，搏命而戰，又是為了什麼？

“起來，再戰。”驀地出聲。

一眾弱的小娘子魂魄為之一震，呆呆地著。

沈今鸞咬牙，大聲道：

“一人不行，一百人未必不行。”

“這畜生可不止殺了我們一百個人。”

今夜，立了誓，要把們一個一個都帶回去！

如果不能將們帶回，就算不魂飛魄散，留在人世，也是如酷刑。

一道孱弱的白綾從地上飄飛起來，一把握在沈今鸞的掌心，重重地扯了過去：

“出來——”

的尾音因力竭而嘶啞，撼一旁的帳布如浪一般不住地翻。

天際間無數魂魄被一聲震，虛空之中，像是有無數厲鬼麻麻地冒出地面，一道發出凄厲的鬼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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