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寸雪白的袖口拂，微微沾上了燭焰邊緣。

“啊……”的指尖剎那到灼燒的痛意，慌忙收了回去。

這才發覺的在那燭火之下不再是一縷煙氣。

不僅有了，也有了知覺。

沈今鸞一陣恍惚，不在燭火下來回細細地端詳自己的魂，翻來覆去地瞧，怎麼都看不夠似的。

“咳咳——”

忽聞一聲輕輕的咳嗽。

看得出神，竟然連顧昔已去而折返都未發覺。

待他出聲，才發覺，驚嚇得倏然跳開，燭火一滅，白壁上的影子也消失了一息。

“我死時衫不整。非禮勿視……”的魂魄重新陷黑暗，小聲地道。

方才，沈今鸞在燭火里看到了自己死時的模樣。

這一死時穿的素白里，像是被印刻在魂魄上。上面跡怎麼都不去，甚至還有幾道的焦痕。

大魏的皇后娘娘，艷絕后宮，昔日都著霓裳新，姿容華貴無雙，令人不敢視。死的時候，卻只有一素。

一向面，之前魂魄全無，也無心計較。可此時燭火如天，已是一覽無余。

在顧昔面前，沈今鸞窘迫異常，退去室最暗的角落里，沉悶地不再說話。

幸好男人不曾走近，始終在遠低垂著眼，一眼都不曾看。

沈今鸞這才發現，他一手拿著一個銅盆，一手攥著一件什麼東西。還沒看清那是什麼，卻見他已在銅盆里燃起了火，將那件東西扔了進去。

“請娘娘去里間。”他語氣平淡。

沈今鸞不明就里，按他說的飄過去臥榻那一側的帷幄之后。

顧昔目沉靜，凝視著銅盆里火苗劇烈地搖。火映著他波瀾不興的面上，像是起了粼粼水波，倒顯得他凝結的神有幾分呆滯的。

方才，犀角所燒的燭火照耀之下，他看到倚在案角。寬大纖薄的襟口散開來，出修長的肩頸，飽滿的廓。

清冷的在月下不再明，而是被火映得微紅，猶帶艷。

宛如活生生在眼前。

他移開目，復又閉上了眼。

雪白袖口那片污刺他的目，驚他的心，在腦海里揮之不去。

死的時候，上只有一件單薄的中。

濃黑的夜里，火苗不斷上竄，在他的面上明滅不定。顧昔五指握起來，指骨掐得泛白。

“你在做什麼？”垂簾那一頭的探出頭來，聲猶疑。

還是和從前一樣，真是一刻也坐不住。

顧昔穩了穩神，撥火中的料，溫聲道：

“我，燒件新給你。”

沈今鸞呆愣在原地。

死了這麼多年來，從來沒有人給燒過東西。

而顧昔竟然說要給燒新。

懵怔之余，沈今鸞心中五味雜陳，一想到讓顧昔這個煞神給燒服，還是覺得太過怪異，猶猶豫豫地道：

“你怎麼突然這麼好心？”

顧昔的聲音有幾分嚴肅：

“你既離紙人，雖只我一人能見，但我是外臣，皇后娘娘金枝玉葉，只著中，于禮不合。”

沈今鸞無語凝噎。

沒想到，顧昔這次要給提的規矩，是要燒一件新。

雖然顧昔放逐北疆那麼多年，當年大儒所授的“禮義”二字還是刻在骨子里。

現在說得倒是冠冕堂皇，可方才死死握著手腕不放的人又是誰？

銅盆“噗”竄起了一簇簇殷紅的火苗，雪白的錦緞在火中扭幾下，一寸一寸燒灰燼，最后焦紅塊，化作幾縷塵煙散去，無影無蹤。

簾幕的另一頭，卻漸漸地沒聲了。

顧昔起，又點燃案上的燈燭，舉起燭臺朝垂簾走去，可以看到朦朦朧朧的垂簾后面，映出一小點綽約的影子。

那影仿佛不再是虛空，只要他手，便能及。

他卻停住腳步，挪開目不再看。良久，見遲遲未有回音，他不忐忑問道：

“我沒燒對麼？”

話音剛落，垂簾被風開一道隙，眼前出現一角翩躚的裾，如月華，形若開蓮。

踏著虛虛燭影，款步而來。

顧昔抬首去。

目一滯，心跳也一滯。

“沈十一。”

他薄微，無聲喚的小名。

第40章 故地

簾影搖, 疑是玉人來。

燭火照出一道斜斜的，沈今鸞呆呆地看著自己的上，漸漸覆了一件月白的盤扣窄袖胡。

雪皮滾邊, 鑲繡金團花紋，雖不如京都錦繡羅緞華麗，但在邊遠的朔州已是十分致的服制。

“這個……”

看得出神，有幾分猶豫地道。

“你從前, 穿淺。”垂簾后男人無言良久, 忽然道。

沈今鸞微微一怔, 垂下了眼。

是啊，可惜做了皇后, 從來只著正紅遍地金的料，翟上六宮之主的。

這后宮之中，唯有有資格穿大紅, 便習慣穿大紅, 忘記了自己從前喜歡的，從來不是紅。

生怕自己不穿紅，就好像不住宮里的其他人。

可宮后, 卻偶爾著箱柜里淺的料子出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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