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著他發白的面容，淡青的，皺眉道：

“不會還沒到歧山部，你就毒發不行了吧？”

“還死不了。”顧昔看著，眸沒有平日銳利，“你我之約，我必會達。我或傷或死，不必娘娘費心。”

拂袖回到紙人里，臥在榻上，背朝著他，冷聲道：

“這一回，顧大將軍最好說到做到。”

晃的垂簾漸漸靜止下來，兩側也都再也沒傳來聲響，

顧昔低著頭，鬢邊一綹散的銀垂落下來，在攏起的襟口拂。

方才，指尖微涼的余溫，經由口泛過他的四肢百骸，猶在震。

他閉了眼，微一頷首，只一起念，那一口又繃起來，如烈火燎原。

……

翌日，沈今鸞醒來的時候，紙人背后又被上了黃符，端端正正坐在馬背上。

顧昔整裝待發，將親兵留在羌王部中傳遞消息，自己則備下水囊糧秣，獨前往西北深山之中的歧山部。

“顧九！等等！”

一聲聲氣的喊傳來。

沈今鸞循聲回頭，只見邑都騎著高頭駿馬，一赤紅便裝，正從遠躍馬奔來。他下了馬，一臉傲氣地雙手抱臂，對顧昔道：

“首領命我帶你去歧山部。那地方可不比我們這兒，沒有我，就憑你自己是進不去的。”

他向外出一步，出后一隊人馬。馬隊上的男人們材壯碩，一看就是好手，各個穿赤胡袍，戴大紅額飾，腰間配刀，刀柄上還系著五彩的綢帶。

見顧昔皺眉，他昂起脯，道：

“正巧，今日是我們這兒的搶婚，帶你長長見識。”

邑都神氣地向顧昔解釋搶婚這一羌人的習俗。

羌族游牧為生，子稀，人丁不易，從前部落之間有搶奪別部的子婚的傳統。

自上任老羌王一統零散的羌族各部，搶婚已演變為一種結親的形式。定的男約定日子，方家中會將新娘蒙上紅蓋頭，藏在鎖好的木箱之中。

男方則帶著壯男子到方家中迎親，佯裝搶奪木箱帶回自己帳中，就算搶親了，兩人便可結為夫妻。

“歧山部一向排外，若非有大事，外人不得踏足。你一個外族人，更是不會放你進去的。恰好近日我表弟莽機要娶歧山部的哈娜，你混在我們的隊伍里，就能進歧山部。”

沈今鸞從顧昔背后探出頭來，果真看到一群羌族壯士簇擁著一名紅青年。

新郎莽機材高，生得俊眉修目，他的馬頭上系著一大朵紅綢，滿面紅。

莽機右拳拍了拍左肩，朝著顧昔行禮，激地道：

“搶婚當然是人越多越好，圖個喜慶熱鬧！能有您這樣的勇士參加我的婚禮，是我的榮幸。”

邑都將一團羌族服制的紅袍丟到顧昔懷中，道：

“喏，和我們一道穿上吧，吉時到了，我們可要啟程了。”

顧昔看著紅遲疑片刻，最后還是接了過來，轉跟著同行的羌人一并換。

見他只能吃癟的樣子，紙人里的沈今鸞在馬上忍不住抿笑了笑。

過了一會兒，換完大紅服飾的羌族青年們依次都出來了。不由延頸眺，只見最后一抹高挑清瘦的紅，正從帳中大步走出來。

一看到他，沈今鸞止住了笑。

顧昔濃墨般的眉眼，與一紅正是相映相襯。鬢邊隨風揚起的一綹白發，即便籠罩在熱烈的赤之中，都不減的清冷疏離。

這是死后第二次見他穿紅。

上一回，是他在趙氏祖宅前，當著薊縣所有人的面，與一個破爛紙人拜了堂，了親。

自從知曉，顧昔是從見的第一眼就能看見的魂魄，至今沒想明白，趙氏祖宅前那麼多鬼娘子，為什麼他偏偏挑了這個他恨之骨的仇敵來拜堂。

沈今鸞看得有幾分怔忪，顧昔已一躍上了馬背。

紅袍拂過紙人的側，活人上獨有的熱覆了上來，沈今鸞一時如驚弓之鳥，悶聲不語，干脆閉目養神。

一行人浩浩出發歧山部。

一道山嶺橫絕天際，山腳下林深從。雪水化作的河流已有解凍，一小叢流水悄無聲息地流過馬蹄踏。

沿著河流來到歧山部，已是暮沉沉。

夜幕下，一排火杖倒斜在一側，只有一二還燃著幽幽的火焰，像是無人打理。細看那火杖上的木材像是被蟲蟻噬穿了，只剩骨架，全無。

中間還高懸著幾張紅漆綠料涂抹的猙獰鬼臉，在半明半暗的火下，浮在半空中好像死水里的幾片綠藻，風一吹就來回四散。

零星的氈帳在幽暗中散落排開，林間斑駁的樹影照得潔白的帳子都顯得幽郁。

整個歧山部，荒無人煙，偶有從帳中探出張的人影，見他們走近也很快閉闔了門簾避開，不再面，避而不見。

一路通暢無阻就進部落當中，邑都卻始終警惕地巡視四周，手指不曾離開刀鞘。

見王帳眾人如臨大敵，卻諱莫如深，顧昔向邑都問道：

“你可聽過歧山部中，有做‘彌麗娜’的子？”

邑都回想了片刻，撓了撓頭道：

“說實話，歧山部多年來與世隔絕，一直甚與我們有往來。只是偶有在一起的年輕人，你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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