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打鳴，大偉便掀開眼簾，直起板，從炕上坐起來。

迷茫地掃視了下環境，才清楚意識到自己下鄉了，這里不是海島，也不用跟父親起來晨跑。

大偉想了下自己包裹里的巨款，到底沒去晨跑，而是躡手躡腳走向院子，借用了下廚房水缸里的水，簡單洗漱了下，才回到通鋪，翻找出蛋糕、餅子就著軍綠壺里的冷水充。

餅子是周母烙的，二和面，細糧居多，吃起來口很好。

軍綠壺里的水是在火車上打的，早就冷卻了，喝著的跟刷牙時一樣，冰得很。適應后，覺得也還好。

住大通鋪還是諸多不便。

大偉輕嘆了聲，就聽到側的知青傳來夢話：“蛋糕，好香……”

說著，翻了個，咂吧了下瓣，還用力吸了吸鼻頭，仿佛這樣就能吃到真的蛋糕。

大偉眉頭皺得更深了。

稍微吃點好的，就被發現了。

加深了搬出去的決心。

等大家都醒來，廚房和院子叮鈴哐啷一陣靜。

他坐在炕上瞇眼小憩，都能聽到嘈雜聲。

“臥槽！你們新知青怎麼把水缸里的水都用了？！你們用完，我們用什麼？！”

“你們新知青起來得夠早啊！”

“不就用你們點水嗎？至于嗎？”

“就是！待會兒我去打滿了！”

“你們說的！可別說空話！大隊的水井就兩口，得排隊打，離知青院還不近。”

“我說的！有什麼了不起！”

……

這還沒開始，矛盾就來了。

上工時間到，大隊廣播吹起號角，老知青們加了速度，又步履匆忙去上工了。

新知青們洗漱完，就著自己帶來的干糧，簡單吃完，便在堂屋匯聚。

大偉也在，是想聽聽他們說什麼。

“我們就按老知青的模式搭伙吧？”

“男知青流撿柴火挑水、收拾院子里的菜園子……待會兒去支書那里問問，看看我們這麼多人，能有幾分地種菜。”

“我有個問題，咱們中有誰會種菜？”

一陣的沉默，大家伙兒相繼無言。

大偉會種菜，但現在沒必要出聲，先觀觀。

“算了，到時候問問當地人或者老知青吧。”

“還有鍋和灶，得湊一湊……”

“等等，你們誰陪我去打水？”

又是一陣寂靜。

說話的人不可置信道：“不是吧！你們用了別人的水，不填回去不道德吧？”

“哎，我可沒應老知青他們會把水缸填滿，誰應的誰去。”

說話的人咬牙：“我們是這批下鄉的新知青，又有緣分到同一個地方，難道不該團結互助嗎？”

沒人搭理他。

新知青們已經在商量壘灶和買鍋的事了。

大偉卻起道：“我陪你去吧，畢竟我也用了他們的水。”

“行。”

大偉一走，新知青們面面相覷。

“要不，等那個戴眼鏡的回來？”

“是啊，我們當中，他看起來最不差錢……”

“不是平攤費用嗎？”

“他不合群啊！不合群的，多出點錢有什麼問題？”

沒人說話。

他們算是默認了這樣的說法。

只一個知青，小聲道：“這樣，是不是不太好……”

很快，的聲音便淹沒在知青們新一的討論中了。

廚房挑水的扁擔有兩條，應當是每天都有兩個男知青一起挑滿水缸。

大偉和那個男知青出發時，對方道：“配一副眼鏡得花不錢吧？你穿的襯衫和腳下的膠鞋也不便宜吧？你打哪兒來的？父母是干嘛的？家里……”

一路，大偉都沒說一個字，只到了井口，快速挑滿兩桶，就在一側等另一個男知青。

男知青提水桶的力氣都不夠，更別提擔兩桶了……

他有些為難地看向大偉，后者才惜字如金道：“你提一桶吧。”

“行。”

另一桶水倒回了井里。

男知青費勁兒地提起桶，剛直起腰，就看到大偉毫不費勁兒地擔起兩桶水，一只手穩住扁擔，一只手還拿著他的那個空桶。

男知青驚訝：“你、你好厲害啊。”

大偉嗯了聲，就往回走。

“等等我……”男知青費勁兒地跟上。

大偉輕松回到知青院，將兩桶水往水缸里一倒。

男知青累得滿頭是汗，站在院門口停下，大著氣，目希冀地落在大偉上。

后者卻大步流星朝堂屋而去。

男知青什麼都顧不上了，先繞過那一桶滿水，往廚房水缸一看，加上自己提的那一桶，水缸才到一半。

他忙跑去拉大偉，“等等，水缸才到一半，我們再去擔一趟唄。”

大偉：……

他無語地回自己胳膊，居高臨下道：“我只用了水漱口，按理說還回去也只用一碗水即可。一擔水早就超過還水量了。”

“……可，但是……”

“放話要擔滿水缸的是你，不是我。怎麼，有膽量放話，沒能力做到？”

“我沒有！”

“那你就多提兩趟。哦不，你還需要三桶水才能裝滿水缸，需要多跑三趟才對。”大偉冷嘲熱諷道。

那人憤道：“這知青院一點都不團結！”

大偉聳肩，都來自五湖四海，是陌生人，還各懷心思，團什麼結？

這個年代又不是所有人都那麼淳樸。

大偉回到堂屋，見其他知青齊刷刷看向自己。

他眉梢微揚，“怎麼？”

“你看起來力氣很大。”

“還行。”

“能者多勞，不如以后擔水的活兒，你多跑兩趟。”

大偉沉默。

其他知青也沒幫腔。

大偉坐下，翹起二郎，即便額頭有著擔完水溢出的細汗，但毫不減他上的書生氣。

“還有沒？”

“什麼？”

“你口中的能者多勞，恐怕不止擔水這麼簡單吧？讓我想想，剛才你們商量壘灶和買鍋的事吧？是不是也想我能者多勞一下？”

“本來就……你干嘛去？”

“我們提議的不對嗎？你本來就不合群，要我們忍下你，你就得多出一份力！”

大偉已經聽不下去了。

若一開始就忍下，之后自己就了知青院人傻錢多的氣包。

可他是氣包嗎？

他可是他媽養大的。

大偉收拾好行李，抬腳就離開。

還有人去阻攔：“有話好好說嘛，你不同意，咱們還可以商量商量……”

大偉掃了眼說話的人，嗤笑了下，步履堅定地離開。

老知青排外他們這些新知青，這些新知青就排外他。

現在說的好聽，他一旦心，等待他的是什麼？

還不認識，就他的底線，呵。

莫名給他安個“不合群”的標簽，以達目的。

也是，比起這些剛來就苦連天的新知青，他比老知青適應得還強，可不就引起了其他知青的矚目嗎？

尤其是他一看就不是差錢的主兒。

只要他們團結一致對他，說不定能榨出油水來。

這就是母親說過的，無聲的“霸凌”。

他不僅要遠離，還得臟他們一水，讓他們知道自己不是好惹的，否則？即便搬出去也沒完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