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nbsp;nbsp;恍若明晃晃的引

一想到要去見裴驚策，越明珠的心莫名其妙地提了起來。

前一夜就輾轉反側沒有睡好，到了快要出發的時候，還在鏡前反反複複轉著圈看今日的打扮。

“雲青，你說這樣式當真適合我嗎？還有這對耳墜，會不會太繁複了些？裳已經這麽華麗了，要不便把耳墜摘了吧……”

摘了耳墜，越明珠又有些看不慣臉上的妝：“會不會下手太重了一些？”

實在瞧不出自己長得貌與否，還是聽雲青再三說這華服需要多施些黛，才終于略略放下心來。

越輕鴻派人催了好幾回，越明珠不敢再耽擱，整理好跟著上了馬車。

宴會還沒開始，但皇宮早已經是一片華燈火樹紅相鬥的景象。飛焰焰，丹燭煌煌，即便將要夜，也人恍若白晝之中。

越明珠跟著越輕鴻行走在宮道旁側，聽越輕鴻第不知道多回警告：“跟了，在宮裏不能出一點岔子。”

乖乖應聲。可一聽見有人在裴小爺的名謂，還是沒忍住放緩步子，向那邊投去目。

人群之中，年一襲絳紫錦袍甚是出挑，鑲金紫玉冠高束馬尾，舉手投足間都流出意氣風發的矜貴。

旁邊的婦人拉過他手臂，似是訓話。裴驚策站定，微側過頭，雙手抱臂，像在認真聽。

可再一看，就能清楚瞧見他臉上不加掩飾的散漫。

當著這麽多人，給了太傅夫人面子，又沒完全給。還是一如既往的不著調，果真是上京舉城矚目的那個混世魔王。

越明珠清晰瞧見了裴驚策腰上的玉墜，是枚澤濃郁的黃玉，從前沒見他戴過，今日好像是頭一回。

看了看那一抹黃，再忍不住低頭看了看自己鵝黃的裳。

哪怕知道可能是巧合，心裏也忍不住甜滋滋的，像吃了一整袋飴糖。

這一說不清道不明的竊喜沒有持續太久，再一擡頭，就見另一道倩影走到裴驚策跟前。

一看到任雪韻，太傅夫人的臉驟然和緩了不，直接放開裴驚策，將任雪韻拉了過去。

周圍人神各異。任家與裴家非親非故，之前也不曾有太多往來。太傅夫人驀地對一個小輩這般稔親昵，難免有些蹊蹺。

被那麽多人看著，任雪韻倒是不驕不矜，一臉淡笑地與太傅夫人搭話。說上幾句之後，又看向肩邊的年，自然而然地同他寒暄。

真是好巧不巧，越明珠突然反應過來，任四小姐的衫竟然跟一模一樣。

不同于，任雪韻長得溫婉恬淡，穿如此明的更顯得清新俗，若出塵的九霞仙子。

與裴驚策并肩而行時，那件鵝黃的裳被風吹起，紗邊拂過年腰上那抹黃玉，又若即若離。

裴驚策大抵不曾注意過這種細枝末節，更不會因此有意避開任雪韻。

任雪韻同他攀談，他也時不時應一聲，態度如常，瞧不出好壞。

但對裴小爺這樣的人來講，不甩臉走人便已經很是稀奇了，加之之前的流言蜚語，難免人多想幾分。

“……不說別的，任四與小爺站在一起，看著就很是相配。”

越明珠聽見側的聲音，很想張口反駁——任雪韻明明在跟裴晏遲談婚論嫁，哪能點別人鴛鴦譜，不是平白誤了兩人清譽嗎？

可話到邊，才想起來這話好像不該說。

跟裴任兩家八竿子打不著，誰會相信知道。

“話說，你知不知道前些日子進貢的那批南珠剛到裴府，裴小爺就用了好幾斛給靈犀閣做首飾，當真是天大的手筆。”

上回在拜月樓，裴驚策親口跟說過要去靈犀閣，這好像不算謠言。不過做什麽，沒問，裴驚策就沒繼續說。

也不知道這些人的消息怎麽會如此靈通。

越明珠想著，又聽見另一人答道：“鬧得那麽沸沸揚揚，哪兒還有人不知道，提這個做什麽？”

“你傻啊，看見任四耳朵上那對南珠了嗎？那麽大，若不是進貢之，外頭萬金都難求一顆啊。”

一連串驚嘆低噓，接著又是七八舌的議論。哪怕聲量有意得很低，對越明珠來講還是嘈雜而刺耳。

漫天華燈照得人晃眼，看了半晌，才看清任雪韻耳邊搖搖晃晃的南珠。

裴驚策說了句什麽，任雪韻掩過忍不住笑。那對南珠便隨著的作晃得愈發厲害，又愈發顯眼。

越明珠鬼使神差擡起手了自己的耳垂，什麽也沒戴，空空如也。

…………

千燈宴四方來庭，規格十分隆重。以越輕鴻左副都史的職，合該坐在殿中席位最末。

那個位置越明珠再悉不過，連殿上人的影子都看不清，全都是模模糊糊的幾團，帝後說了什麽話也本聽不見。好是沒人注意，可以悄悄多吃幾口玉團。

但這一回，宮侍竟然一反常態把他們領到了中間的地方。

坐下之後，越輕鴻便跟解釋，說是他最近協助裴大公子清剿逆黨有功，落到了皇帝耳中，地位自然也水漲船高。

越明珠不太懂這些，聽了也就忘了，拘謹地坐好，低下腦袋，盯著袖上細的暗花繡樣發呆。

良久過去，席上人到齊。皇帝皇後駕到，起行禮，高呼萬歲，又是一套悉而冗長的繁文縟節。

越明珠全程心不在焉，直到聽見皇後娘娘說讓殿中眷各作一句詩，以詠這千燈宴景。

不通文墨的越明珠：“……”

也不知道皇後娘娘怎麽突然有了如此雅興。但懿旨不能忤逆，宮侍很快就將宣紙與筆墨呈到了各位貴案前。

越輕鴻顯然很清楚的水平，趁著其他人不注意，湊過來給說了句詩，暗示照抄上去。

然而宴上喧鬧，越明珠一個字都沒聽清。

只能著頭皮隨便寫了一行字糊弄，看也不敢看第二遍，自暴自棄地直接給了宮侍。

宮侍整理好，悉數呈給皇後過目。見到寫得眼的，皇後娘娘便念出來品賞一番，又賜厚禮嘉獎。

一時之間，所有貴都翹首以盼，求著自己的詩作能夠被皇後相中。

當然，這都跟越明珠沒關系。心中只惦念著裴驚策的邀約。

也許是千燈宴人多眼雜，并未像往日那樣提前有人提前告知何時何地見面，至今心裏也沒個底。

正想著，竟突然聽見皇後娘娘念了寫的詩。

不止越明珠驚訝地擡起臉，宴上所有人聽見皇後青睞如此拙劣的詩作，皆是難掩面上詫異之。

皇後卻嘖嘖稱奇：“遣詞造句雖不算上乘，但以香膏墨，滿卷蘇合香味，與燈油裏的熏香相呼應，倒亦有臨其境之。這越家小的巧思當真是妙。”

越明珠一愣，直到越輕鴻跟宮侍提醒，才想起來叩拜謝恩。

重新坐回去時，四面八方都投來了各種各樣的目。

越明珠卻沒心思去管。

還懵著，什麽香膏墨？什麽蘇合？什麽巧思？怎麽一點印象都沒有。

……難道有人剛剛提前在的墨裏過手腳？

越明珠心念一，向座上看去，正對上那雙魂牽夢縈的桃花眼。

四目相對，裴驚策抿了口酒。酒樽之後，邊輕輕往上扯開了一弧度。

一切已然盡在不言中。

越明珠心中怦怦跳。

衆目睽睽之下，不敢人發現異常，只好若無其事地收回目，以袖掩面，遮住發燙的雙頰，還有止不住往上揚的角。

先前那幾分說不清道不明的緒，也都跟著消散得無影無蹤。

席上，皇後娘娘正對任四小姐的詩□□不釋手，品讀幾番後毫不掩飾溢之詞。

“……本宮早先就聽過任家四姑娘上京第一才的名頭，之前不甚了解，如今一看，傳言的確不虛。”

被這般誇獎，任雪韻也并未喜形于，盈盈欠，緩聲道：“皇後娘娘過譽了，席上佳作數不勝數，能皇後娘娘的眼，臣不勝榮幸。但這第一之名，臣實在不敢當。”

一句話便全了各方的面子，端的是知書達理、顧全大局的貴典範。

跟越明珠私下見過的那人簡直是兩幅模樣。

越明珠忽然想起來，曾經崇拜過任雪韻。

打心眼裏覺得這個姐姐長得好，對誰都笑著，作的畫念的詩一百年都追趕不上。

怪不得都說任家四小姐才貌雙全，蕙質蘭心，才在這上京城都實屬難得。

直到被邀去任府做客。

做東的任四小姐還是往日的模樣。但那群跟任雪韻關系好的千金小姐，卻把越明珠當做自己的下人跟班一樣，理所當然地使喚來使喚去。

越明珠哪兒過這樣的委屈，實在不想再繼續呆了，便裝病同任雪韻告辭。

“雪韻姐姐，我不適不得不早些回去，實在抱歉。等下回我來的時候，給你帶我家鄉的……”

“沒事，你回去吧。”任雪韻笑盈盈地打斷道，“以後也不用來了。”

越明珠愣了好久，才意識到自己是被下了永久的逐客令。

就因為不願意做那群人的小跟班，所以連到任府的資格都沒有了。

有些不知所措，離開得很是倉皇。

還沒走遠，又聽見後傳來一聲接著一聲的議論。

那群人不管聽沒聽見，便毫不顧及地調笑起小家子氣，為人愚笨。

還說長得妖裏妖氣，一看就不正經。

從那之後，越明珠便再也沒有主跟那群人來往過了。

也不知其他人知不知道那些貴私下的面目。

就在胡思想之際，任雪韻又對上了皇後出的一句上聯，引得皇後大悅。

“任姑娘這下聯比原本的上聯還好，便依著你這半句，讓人再對一副上聯吧。”

皇後的視線往席下一掃，毫無征兆地道：“驚策，你來。”

此話一出，席間一瞬安靜了。

氣氛驟地微妙。衆人面面相覷，總算反應了過來——恐怕這才是進了正題。

民間雖然風氣開放，但宮中行事一向謹慎含蓄。平白讓子賦詩，平白對任四小姐如此贊不絕口，如此百轉千回，也不過就是為了如今這一幕。

一雙雙眼睛都落在裴驚策上。他面不改，緩緩起，行過禮，念出所對的上聯。

皇後頷首，卻不評價，反而問任雪韻：“任姑娘覺得如何？”

“以虛映實，著實別匠心，襯得臣那半句的意境都深遠了幾分。”

任雪韻答著，舉起酒樽，裊裊向裴驚策一敬：“倒多謝裴小爺全這句好詩。”

說的好像是詩，又好像不止是。

越明珠向裴驚策。

年看著任雪韻，并未及時接下那句話。殿中華燈搖曳，原本含笑的桃花眸浸在若有若無的等貨中，笑意褪了幾分。

越明珠的手無意識地起袖口。

然後便見裴驚策緩緩舉起酒樽，朝任雪韻回以一敬。

他沒說別的場面話。但千燈宴上對酌，此此景，本就已經足夠人浮想聯翩。

四周竊竊私語頓時不絕于耳，連邊的越輕鴻都不由嘆：“娶妻娶賢，皇後娘娘的確給侄子選了門好親事。”

說著，又忍不住回頭瞥了自己那個不的兒，想著越明珠的婚事，嘆得更是真實。

越明珠的目從裴驚策那兒移開，看向爹，過了一會兒，又重新移回年臉上。

腦袋裏的，唯一一個清晰的念頭是想要好好問裴驚策，將這一切都問明白。

然而裴驚策還在不疾不徐回皇後問話，千燈宴也遠沒有到結束的時候。

——“明珠，你是不是吃壞東西了？”

越明珠回神，對上越輕鴻的視線。越輕鴻皺著眉：“你臉怎麽看著不對勁？”

“……可能是殿裏太悶了，”越明珠咬起，“爹爹，我想出去氣。”

在這千燈宴上無關要，隨便找了個心慌悶的理由，便順利地跟著宮侍溜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