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宴高一那年,高程和嚴裕華又鬧起了離婚,原因很老套,是高程在外面的小三鬧到了家里——
早不是第一次了,只打高宴有記憶以來,高程在外面的人就沒斷過,區別是有的安守本分,有的貪心不足。
高嵐從小在那樣的環境下長大,像個偵探一樣通各種偵查:裝賣牛的、送報紙的上門同人攀談;和同目標人同事鄰居混,打聽八卦;收買高程的司機套料……
F市任何人,只要被高嵐知道和高程有一,不出一個月,底細絕對被高嵐得清清楚楚。
可有什麼用呢?嚴裕華本不在乎。
嚴裕華還沒有診斷出癌癥前,就一個完全沒有肋的強人,高程只要不在生意上給添子,本不在乎他外面有人沒人,有多人——
甚至只要小三不挑釁上門,見面還能心平氣和地沖人笑。
高程無數次在醉酒的時候抱怨嚴裕華,說就是個空芯的枕頭,外面看著漂亮,其實一點沒給過他溫暖——
每當這時,嚴裕華就冷笑:你的小三們都是實心的,那你去找他們啊?
高程頓時不說話了。
是的,和外人想象不同,高家一直想要離婚的是嚴裕華,而一口咬定不離的是高程。
外面小三很多,高程卻從沒想過離婚,仿佛只要守住嚴裕華,他就勉強還算個事業家庭都功的男人,小三也可以隔三差五地換一換。
兩個人,一個心無旁騖地只顧生意,一個十年如一日地沾花惹草。
高宴有時候都懷疑兩人真的相過嗎?
不相,他們是怎麼過那些艱難的歲月,互相扶持著將生意一點點做起來的?
可相,他們又這麼會演變到后面,那種相互漠視,相看兩厭煩,同在一個屋檐下開口就是明朝暗諷的地步?
總之,家就不是個溫馨的地方,上學還好,一到節假日簡直災難:
高嵐是肯定要回來家里來的。
說的好聽,說什麼父母關系不和,這個做姐姐要給他更多溫暖——實則是學了一屠龍的本領,卻苦于嫁了個二十孝好老公,無施展——于是哪怕自己都有家庭了,還不余力地各種偵查高程的小三,并逮著機會就和他分果。
高嵐一來,沈逸林必然要跟著來。
他從小在方偏強勢的家庭下長大,學得很乖巧,像個孩子,禮貌又懂事。
但缺點也是乖巧,滴滴的,做什麼都些畏,完全沒有男孩子的皮實,加上他同時還繼承了他媽的八卦,喜歡像個跟屁蟲一樣粘著人——高宴每次帶他就覺得心累。
除了高嵐和沈逸林,外公外婆也是要來,說什麼高中階段很關鍵,生怕他有一點過得不如意,影響了考大學——
這期間要再遇上高程和嚴裕華回來吵一架,或者高程的小三找上門——
其狗程度簡直得堪比電視劇,是想想,就夠高宴頭疼。
節假日,高宴能約朋友就約朋友,不能約朋友就用學習做借口,躲在學校清凈。
學校圖書館外有一荷花池,荷花池旁有一涼亭,在夏日郁郁蔥蔥的綠植掩映下格外幽靜。
某日,高宴在家里又看了一出大戲,煩躁地逃到學校,見涼亭四下無人,于是直接躺在那里睡一下午。
醒來時,卻聽到有人在湖邊念書。
那人正是余歡。
高宴從前在數學老師的辦公室見過余歡,瘦瘦弱弱一生,但數學格外厲害,有時數學老師自己思維短路,解不出題,就讓余歡先做——
高宴還曾見余歡幫數學老師批改作業,數學老師則在一旁念叨,要再努力一點,因為學校獎學金只發給年級前八名,而余歡很不幸的,正好是那第九個。
可能正是的倒霉讓他印象深刻,他站在門口,一下子就記住了的名字。
高宴在荷花池邊遇到余歡的時候,正坐在池塘旁邊的一塊石頭上,手里拿著一篇英語文選——
老師說英文不好,是拿不到獎學金的關鍵,于是,就和英語死磕。
英文發音稍稍有些不標準,口音也很重,但念書的卻是很投——
高宴鬼使神差地坐在涼亭里,默默聽讀了兩篇,不覺得難,反而到一種莫名的喜。
像聽相聲。
那些煩著他的事,也暫時地從他腦海里消失了。
高宴后來沒事就喜歡去涼亭。
余歡的英文從一開始的生別扭,喜十足;到后來在有意識的糾正下,變得標準流暢——
不管怎樣,都能讓他暫時忘了那些焦躁和煩惱。
他聽得多了,對也漸漸生出好,仿佛是他一位相識已久的朋友。
尤其那次暴雨送回家后,他從數學老師那里得知,寄住大伯家,而大伯家里有兩個小孩——
他更是從每周末都和他一樣賴在學校的行為里,找到了一點同病相憐的覺。
但他始終沒有主找攀談。
談什麼呢?摒除某些共,他們本質上是不同類型的人。他們的追求是不同的追求,他們的煩惱是不同的煩惱。
他如果同說他有煩惱,可能會說他飽漢不知漢。
他于是從沒想過要打破什麼,直到那封書。
那封書沒有署名,但他認得的字跡
他確定是寫的,除了的字跡,還因為他眼見過在池塘邊創作的過程——
在池塘邊年博爾赫斯的詩:
我用什麼才能留住你?
我給你瘦落的街道、絕的落日、荒郊的月亮。
我給你一個久久地著孤月的人的悲哀。
…………
比起略顯稽的英文,中文字正腔圓,配合清冷的音,有種莫名的魔力,仿佛一下子就能帶人進某種意境。
那天,他聽念了無數首詩、俗套,熱烈的、別致的、高遠的……
就在他好奇那樣的人怎麼忽然也泛起花癡,在他好奇到底是哪個男生那麼厲害,能讓絞盡腦地表達意時——
他就收到了的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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