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逍喝了一口茶，接著問道：“胡尚書知道自己錯在哪里？”

胡應臺面紅耳赤，“下疏于刑獄治理，上負圣恩，下負黎民。”

云逍搖了搖頭，“看來胡尚書還是沒明白，自己真正錯在哪里。”

“還請國師明示！”

胡應臺心中十分惱怒，語氣也加重了幾分。

他本就是個極為高傲的人，并且一直以為自己捫心無愧。

刑部監的事，他也沒打算推責任，甚至做好了辭的準備。

這次到清華園來，也是想通過云逍，保留最后的面，不至于走的那麼難堪，甚至是晚節不保。

自己快七十歲的人，當了那麼多年的封疆大吏。

此時已經將姿態放的這麼低了，甚至都低頭認錯了。

國師要麼給徐啟一個面子，要麼就該端茶送客，怎麼還糾纏著不放？

看來真的是溫仁從中作妖，在國師面前進了讒言。

云逍看著胡應臺，不急不緩地道：“我看過胡尚書的履歷，也聽過你的名聲，可謂是威名益著，才兼隆。”

“國師謬贊了。”胡應臺神稍霽。

徐啟暗自松了一口氣。

誰知云逍話鋒一轉，“然而在我看來，胡尚書固然是疾惡如仇，不畏強權，卻漠視百姓疾苦，你的所作所為，無非是為自己博取名罷了！”

云逍看得十分徹。

胡應臺以前頂撞閣首輔，殺周府家丁，甚至忤逆崇禎，跟那些以被皇帝廷杖為榮的大臣，其實本質是一樣的。

只不過走的路徑不一樣，胡應臺也做了很多政績。

其實大明很多員都是這樣，他們的理想抱負，只是為了名聲，甚至是名留青史。

而真正的黎民疾苦，只是放在上，不會被放在心上。

偏偏這樣的員還能大行其道，不僅是場上如魚得水，民間的風評也是出奇的高。

胡應臺憤然起，“國師是說下沽名釣譽？”

徐啟慌忙開口阻止：“征吉，休得無禮！”

站在一旁的劉理順和倪元璐，相互對視一眼，都是眉頭大皺。

胡應臺聲很正，在朝野的聲很高，并且又是有功于國家的老臣。

國師這麼咄咄人，未免有些過了。

云逍朝徐啟擺擺手，然后看向胡應臺，目冷了下來：

“你為刑部尚書，可曾關注過刑部監？又或是明知刑部監暗無天日，卻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在你看來，古往今來的牢獄都是如此，折磨的，不過是一幫罪有應得的罪囚？”

“整頓刑獄，為罪囚主持公道，得不到任何聲，吃力卻不討好。專注于那些大案要案，卻可以博取公正無私的好名聲。”

“大司寇，你真的是捫心無愧，心中無私？不，你的私心不是權，不是利，而是名！”

胡應臺面無，傲病當即發作，張就要拿溫仁來反駁，徐啟厲聲喝道：“胡應臺，莫要犯渾！”

胡應臺反應過來，強行把到邊的話咽了下去。

老徐知道云逍的格，他要是真的懲治胡應臺，今天連清華園的門都進不了，哪里還會說這麼多的廢話？

這分明是要先敲打一番，然后再提點他啊！

這天底下，又有幾個人有這樣的福分，被國師親自提點？

胡應臺這頭又傲又蠢的豬，也不知道是怎麼混上高位的。

“胡尚書心里面，肯定是不服的。”

云逍笑著搖搖頭。

這個胡應臺，也就是做事不接地氣，喜歡博名。

但是能力卻是真的不錯，也不是什麼貪。

大明的刑獄糜爛這個樣子，需要有人出面收拾，一時又找不到合適的人。

并且云逍還知道，歷史上的胡應臺，從刑部尚書的位置上榮歸之后，到了崇禎十七年，國事危難之際，崇禎又召他為戶部尚書。

在赴京上任途中，胡應臺聽到京城被攻破，崇禎自縊，當場因悲憤過度而終。

所以此人也是個忠臣。

再加上老徐的面子，多是要給的。

否則哪里會浪費這麼多的口舌？

“其實吧，喜歡名聲，也不是什麼壞事。”

“哪個皇帝不想為明君、圣君，又有哪個大臣不想為千古名臣，哪個武將不想為名留青史的名將？”

云逍放緩了語氣，屋的氣氛也隨之緩和了下來。

胡應臺有些糊涂了，到底是個啥意思？

云逍接著說道：“刑部監出了這麼大的事，胡尚書想就此一走了之，難道就不怕背負罵名？”

胡應臺嘆了一聲。

他這輩子都是為了名而活。

寧愿被殺頭，也不愿背著罵名罷回鄉。

更不想死后，還被人在史書上留上一筆。

“刑部監的爛攤子，雖然不是你一手造的，你卻難辭其咎，不管陛下怎麼置你，都不了一個敗名裂。”

“我給胡尚書一個亡羊補牢的機會，整頓天下刑獄，還大明刑律一個朗朗乾坤。”

“做好了，你不僅不會聲譽損，反倒會名留青史。哪怕是做不好，也不至于聲名狼藉，晚節不保。”

云逍的話，讓胡應臺的眼睛頓時亮了起來。

有這樣的好事，你早說啊！

劉理順和倪元璐又對視一眼，搖頭一笑。

先是給上當頭一棒，然后又遞上一胡蘿卜。

國師年紀輕輕的，哪里來這麼多的套路？

同時二人心里也有些質疑。

大明刑獄爛那個樣子，國師能有什麼辦法治？

徐啟拱手說道：“請國師不吝賜教。”

接著又對其他三人說道：“征吉，國師的話，可要聽清了，記牢了。還請二位做好筆錄，卻不可有任何。”

胡應臺當即直了腰，作出洗耳恭聽狀。

劉理順和倪元璐也不敢大意，接下來國師要講的，關系到天下刑獄，萬萬不敢有任何疏。

云逍擺擺手，“我對刑獄不是太懂，說的有或是不妥之，你們可以補缺。”

徐啟等人笑了。

“要整治大明刑獄，就得先弄清楚，問題到底出在哪里，這樣才好對癥下藥。”

云逍醞釀了一下，徐徐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