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淵閣中一片寂靜，落針可聞，氣氛抑的幾乎讓人窒息。

溫仁、李標等閣臣，如同一尊尊泥塑一般坐在那里，一個個都是惶惶無主。

崇禎和云逍去了刑部監之后，他們雖然不敢向刑部通風報信，卻一直讓人盯著那里。

崇禎等人離開之后，他們也都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這下子真的是捅大簍子了！

這可不只是刑部的貪腐問題，更是閣的集失職。

不是刑部要大清洗，與之有牽連的閣臣，也難逃干系，甚至是沒有瓜葛的也要吃掛落。

“要不，請國師……”薛國觀開口打破了屋的寂靜，可話沒說完，他又閉上。

這次的事，就是國師親自出面，邀請皇帝一起去刑部，把事給鬧大的。

國師把火給點起來了，現在又去找他滅火，怎麼可能？

有人不免在心里埋怨云逍。

刑獄腐敗，是自古以來就有的積弊。

況且是一群犯王法的罪囚，用得著為了他們，為難跟那麼多的員嗎？

這其中還牽連到不‘云黨’呢！

要是其他大臣，哪怕是張居正這樣的權臣，一下子得罪這麼多人，以后非被群起而攻之，甚至是死無葬之地。

可國師不是場中人，是謫仙人、當世圣人，對付員的那些招統統無用，更沒人敢這個心思。

這時一名太監來到文淵閣，“諸位閣老，萬歲爺在文華殿召見。”

閣臣們心中都是一沉。

這次怕是不了一頓申飭，甚至倒下幾名閣臣都不是沒有可能。

傳旨太監又好心叮囑道：“萬歲爺正氣頭上，各位老大人可要小心奏對，別再惹萬歲爺生氣了。”

閣臣們腦袋又大了一圈，著頭皮來到文華殿。

崇禎端坐于座的，曹化淳侍立在一旁。

眾人見崇禎面無表，像是所有人都欠他銀子似的，不由得心中一沉，慌忙下跪行禮。

閣大臣位高權重，是皇帝依賴的臂膀，每天又常見面，除了朝會這種隆重場合，在文華殿相見一般是不用行大禮的。

可今天不一樣，并且崇禎也沒有讓他們平的意思。

崇禎冷漠的目，從閣臣們臉上掠過，‘呵’了一聲，然后冷冷說道：“今日朕去了一趟刑部監，真是大開眼界，好，好得很啊！”

溫仁等人紛紛低頭，不敢與崇禎對視，更無人敢接話。

“只要花銀子，可以在大牢中吃香喝辣，還可以招來娼伺候，甚至死囚都可以自如離開牢房。”

“沒銀子就要遭罪，手段之殘暴，朕聞所未聞，可謂慘絕人寰，令人發指！”

“這就是大明的刑獄，這就是朕的員，呵！”

崇禎語氣森然，殺氣騰騰。

接著掌擊案，冷笑道：“刑部監的員對朕與國師說，靠山吃山，靠水吃水，靠監吃監！”

“你們居中樞，掌握國家軍政要務，是大明肱骨，是不是也該靠大明，吃大明？”

這話可就相當誅心了，沒有哪個大臣能得住。

“臣有罪！”

“陛下息怒，臣愿責罰！”

溫仁等人紛紛摘下帽，伏地不起。

崇禎又是一聲冷笑，“怎麼，閣想要集請辭，以此來宮？”

“臣等豈敢？”

溫仁等人都快氣哭了。

左右都是有罪，你到底想要哪樣？

崇禎冷哼一聲，不再作聲。

閣臣們跪在地上，靜等著雷霆之怒。

誰知半晌不見崇禎出聲，抬頭去看，這才發現崇禎不知道什麼時候離開了。

溫仁等人面面相覷，皇帝這是個啥意思？

這時曹化淳開口道：“諸位閣老，都起吧！”

溫仁與曹化淳私甚篤，問道：“曹公公，陛下這是……”

曹化淳道：“刑部監的事，陛下震怒，卻并沒有無端遷怒于閣意思。可諸位閣老也不能是請罪，得想法子彌補才對啊。”

溫仁這才恍然大悟。

原來皇帝的意思，是要他們亡羊補牢啊！

曹化淳接著又叮囑了一句：“諸位閣老可千萬別想著捂蓋子，刑獄這個蓋子啊，是國師親自揭開的，陛下也親眼目睹了，誰都捂不住。”

閣臣們心中一凜。

本來他們正是有這樣的打算。

并且手段多得是。

查賬的時候，賬房突然失火，查辦貪腐的時候，涉事員突然暴斃，這樣的事在大明屢見不鮮。

國師有未卜先知的大能耐，他親自揭的蓋子，誰敢去捂，誰又能捂的住？

閣臣們回到文淵閣，一番商議之后，很快就擬了個章程出來。

刑部監以及刑部涉事的員，肯定是要嚴懲，最要拿下一位侍郎。

這樣看能不能平息皇帝的怒火。

“諸位，這樣置，恐怕難過陛下這一關。”

溫仁最是擅長揣上意，看出崇禎的意圖，絕不僅僅只是拿下一幫貪腐的刑部員那麼簡單。

“諸位仔細想想，這次刑部監的事，起因是什麼？”

“起因是國師，而國師行事，向來不只浮于淺表，而是追溯源，從子上解決問題。”

“陛下的意圖也就再也明顯不過，不只是懲治不法員，更是要整頓天下刑獄，杜絕貪腐。”

溫仁的分析，閣臣們深以為然。

整頓刑獄，哪有那麼容易？

刑獄的貪腐問題，可不是一個刑部監。

錦衛的詔獄，東廠的廠獄，比刑部監還要黑。

都察院監、五軍都督府監、五城兵馬司獄，以及地方州縣的監獄，哪個不比刑部監黑？

沒有最黑，只有更黑。

皇帝威嚴日盛，這次狠下心要整頓刑獄，倒也不是辦不到。

難就難在杜絕刑獄貪腐，這是不可能的事。

溫仁思索片刻，說道：“解鈴還須系鈴人，也只有國師，才有治刑獄腐敗之良策，為今之計，只有去請教國師了。”

閣臣們紛紛看向溫仁。

你就是云黨中堅，你不去誰去？

溫仁道：“事出在刑部監，自然是由刑部尚書胡應臺出頭，去清華園拜會國師。”

胡應臺是熊廷弼的親家，而國師對熊廷弼極為敬重。

并且胡應臺嚴格算來屬于‘西法黨’，與徐啟關系莫逆。

國師應該多會念及面，給他指一條明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