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久，派去的差役就匆匆回來復命。

原告李獻可，已經于去年春暴斃亡。

李家其他十幾人，有的病故，有的被差往外地的孔府產業做事。

孔府的田產、商鋪、作坊遍及各個行省，是山東，就有五屯、四廠、十八莊。

要想找到李家族人，一時半會兒顯然找不到。

其實孫之獬也清楚，李家的人多半是全部‘暴斃亡’了。

“原告暴斃，族人都不在了？”

“暴斃了好啊……雖然原告不在，原告的狀子卻還在本縣手中，依律當傳喚被告問詢。”

孫之獬‘嘿嘿’一笑。

他當然知道，會是這樣的結果。

“來人，去衍圣公府，傳被告宋祖乙到堂。”

孫之獬當即吩咐差役。

縣丞就像是看傻子一樣看著孫之獬。

你一個小小六品縣令，也想去衍圣公府，傳衍圣公的婿？

你咋不把衍圣公一起給傳來呢？

但凡吃多幾粒花生米，也不至于醉這樣啊！

“我也是糊涂了，怎麼能是傳喚呢？”

孫之獬猛地一拍腦門，恍然大悟。

“去請宋大人來縣衙一趟，請他把案子原委講一遍，本也就能直接銷案了。”

差役這才領命而去。

過了許久，才回來復命。

這次倒是見到了宋祖乙。

他稱今天沒空，過兩天有空了再來。

孫之獬笑地道：“那就再等兩天。”

誰知一等就是三天。

別說是宋祖乙，連個孔府的仆役都不見一個。

孫之獬再次來縣丞。

讓他去一趟孔府，請宋祖乙過來一趟縣衙。

并一再聲明，僅僅只是走走過場而已。

畢竟這個案子懸在這里，對衍圣公府而言，就一直是個污點。

衍圣公的婿，在祭祀圣人期間，并且在孔廟之，對廟戶之施暴。

這事不管真假，傳出去總歸是不好聽對吧？

在曲阜，自己一個小小縣令，還能拿衍圣公的婿怎麼樣？

這次果然奏效了。

不多久，宋祖乙就隨著縣丞來到縣衙。

孫之獬當即升堂，擺出公事公辦的架勢。

錦衛西司房提督孫，則是扮做長隨跟在他的邊。

這讓孫之獬底氣十足。

宋祖乙被帶到大堂上。

衙役為搬來一張椅子，他就大咧咧地坐在大堂之中。

“兒不大，威倒是不小！”

宋祖乙倨傲地看到高坐堂上的孫之獬，發出一聲嗤笑。

“放肆！”

“公堂之上，怎敢藐視朝廷命？”

孫之獬拿起驚堂木，在公案上猛地一拍。

宋祖乙被嚇了一跳。

吏、衙役們也都是愣住了。

縣尊這是吃錯藥了不？

孫之獬厲聲喝道：“被告宋祖乙，還不將你如何對廟戶李獻可之施暴，事后又殺李家十八口之案，從實招來！”

宋祖乙啞然失笑，指著孫之獬說道：“你這狗，莫不是得了失心瘋？”

“你敢辱罵本，咆哮公堂？”

孫之獬大怒，拿起驚堂木又是猛地一拍，“來人，將被告重則三十大板！”

大堂上的吏、衙役，一個個眼觀鼻，鼻觀心。

一個個什麼都沒看到，什麼也都沒聽到。

縣尊發瘋，他們可沒瘋。

在曲阜得罪衍圣公的婿，還能有活路？

“你個芝麻大的小兒，我還怕你哇哇？”

宋祖乙一陣大笑，竟起直奔公案而來，一把揪住孫之獬袍領。

孫之獬也沒想到宋祖乙竟是如此張狂，猝不及防，頓時大驚失。

他厲荏地喝道：“你，你怎敢在公堂之上襲擊朝廷命？”

“打爛你這狗的，看你還敢不敢哇哇！”

宋祖乙抄起驚堂木，朝著孫之獬的猛砸下去。

孫之獬的極，卻也不過楠木制的驚堂木。

幾驚堂木打下去，頓時鮮淋漓，門牙被打落數顆。

吏們冷眼看著這一幕。

衙役們則是抱著水火，在一旁看起了熱鬧。

“你這狗，以為有云逍子撐腰，就敢在衍圣公府面前張狂？”

“今天就讓你知道，什麼千年圣府……”

宋祖乙一邊打著，一邊獰笑。

話未說完，旁邊突然寒乍現。

宋祖乙的頭顱高高飛起，落到地上，骨碌碌滾到縣丞的腳邊。

一鮮，如同噴泉一樣，從斷頭噴而出。

堂上的‘明鏡高懸’牌匾，被噴滿了鮮。

大堂瞬時充斥著腥氣。

直到宋祖乙的軀轟然倒地。

吏、衙役們才反應過來。

縣丞白眼一瞪，活活嚇昏死了過去。

其他人也是驚恐萬狀，紛紛看向孫之獬后。

出手之人，正是孫。

“公堂之上行刺朝廷命，當斬！”

孫充滿殺氣的聲音，在公堂上回。

孫之獬腦袋中一陣暈眩，險些一頭栽倒在公案上。

真是萬萬沒有想到啊！

國師只是吩咐自己，在曲阜辦一件震天下的大案。

本以為抓了衍圣公的婿，將其罪行公之于眾，這案子就已經夠大的了。

沒想到這錦衛，竟然一刀把人家給殺了！

他可是衍圣公的婿啊！

這何止是震天下？

這是把天都給捅破了啊！

孫在一旁低聲道：“縣尊大人，你該將今日之事，寫上一份招冊，然后京上達天聽！”

孫之獬神一振。

對啊！

宋祖乙犯下案。

今天又在公堂上襲擊朝廷命。

錦衛為了保護朝廷命，格殺行兇者。

這些都是事實

況且還有國師撐腰，怕他個鳥！

孫之獬當即心不慌了，手也不抖了。

讓書吏將事的經過，詳細地寫清楚了。

然后又讓在場的所有吏、衙役，全都當場畫押。

那些個吏員被嚇壞了。

又有孫在一旁，持刀虎視眈眈地盯著。

哪個敢不從？

孫之獬收好招冊，然后向孫低聲問道：“下來該如何行事？”

孫沒好氣地說道：“還不快走，在這兒等死不？”

以孔府的權勢和霸道，真的敢殺了孫之獬，然后再偽造證詞上奏朝廷。

孫之獬頓時醒悟，顧不得收拾，立即跟著孫離開了縣衙。

然后坐上錦衛早就安排好的馬車，迅速離開了曲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