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若不是心中有愧，又怎麼會被一個六旬老翁當街毆打，卻不敢還手？”

縣令王養浩又是一聲冷笑。

對于這個案子，他心里已經有了決斷。

兇手是軍備學堂的生員，是個武人。

文輕賤武人，這一點不是一天兩天就可以改變的。

單憑徐虎的份，王養浩心里就有所傾斜。

況且另一方是個老人，兒子又被殺了，于理于法，徐虎都是有罪。

既然已經斷定他有罪，說什麼都是錯的。

徐虎漲紅了臉，大聲為自己分辯：“我若是手，便是對長者不敬，不是要被府懲，還會被學堂開革，又怎敢還手？”

云逍這才恍然大悟。

原來是冤枉徐虎了。

他被老者打卻不還手，不是沒有，而是不敢。

華.夏自古就有尊老、敬老的傳統。

大明更是古往今來養老、優老的典范。

這一點，不得不給老朱點個贊。

老朱當皇帝之后，制定了一系列的律法、政策。

甚至直接頒布法令，對府作出了明確的要求。

三令五申要求每個地方，都要善待老人。

要定期對老人進行問，送去糧食、，使老人們免、寒冷。

除在質層面，要照顧老年人的生活，還特別重視在神層面，甚至在政治地位上給于優渥的待遇。

正是在朝廷的大力倡導下，不論是在廟堂，還是在民間，都形了敬老尊老老的風氣。

當然了，任何事都有兩面。

優待老人，這本是好事。

可優待變老的壞人，那可就讓好事變了壞事。

這個名何大的老者，明顯就是個瓷兒的，并且還是個慣犯。

徐虎被當街毆打，要是真的還了手，后果可以預料。

一個毆打長者的罪名，肯定是跑不掉的。

不是要被軍備學堂開除，還會被這老者訛個傾家產。

若不是母親被辱，徐虎今天肯定是打死也不會還手。

當然了，這頓打也算是白挨了。

“還敢狡辯！”

“你當街行兇，傷人命，這總歸是事實！”

王縣令然大怒，拿起驚堂木，又是猛地一拍。

徐虎憤然說道：“我失手打死人，愿意認罪伏法。然而何家人當眾污辱我母親，也應當嚴懲！”

“是不是失手，自有本來審斷！”

“即便是何家人污辱你母親，自有王法置，你卻不加克制，一怒殺人！”

“軍備學堂的生員，也是軍人。你對百姓痛下殺手，又保的是哪個家，衛的哪門子國？”

縣令厲聲呵斥，振振有詞。

徐虎既是憤怒縣令的言辭不公，又是愧自己有違軍人誓言，失手殺了百姓，一時說不出話來。

云逍冷然一笑。

‘’字兩張口。

今日親眼所見，方知此言不虛。

徐母見縣令明顯偏袒何家，兒子罪責難逃，頓時渾發，要不是被海蘭珠扶著，早就癱倒在地上。

百姓們議論紛紛。

有多半人為徐虎抱不平。

奈何律法如此，王縣令說的也沒錯。

王縣令向何大問道：“你為苦主，可還有什麼訴求？”

“青天大老爺，您可要為草民做主啊！”

“草民年紀大了，全靠兒子出苦力養活。”

“如今兒子死了，以后這日子，該怎麼過啊！”

“求大老爺為草民報仇冤，不是要殺了這兇徒為我兒報仇，還要將其家產當做賠償判罰給草民，不然草民真沒法活了啊！”

何大一把鼻涕一把淚，跪在堂中連連磕頭。

他的兩個兒子，也跟著一起喊冤。

“這家子也太不要臉了！”

“明顯是訛人，又欺負人家老娘，打死也活該！”

“不要人家兒子的命，還要人家傾家產，這家子還是人嗎？”

……

堂外圍觀的百姓一陣。

百姓心中都有一個最基本的道德標準。

徐虎殺人，固然是有罪。

可這家子訛人在先，接著又辱徐虎母親。

現在竟然又要索賠錢財。

但凡是有一點良知的人，都會義憤填膺。

滿珠習禮不滿地嘟囔道：“漢人就是這麼多的破規矩，要是在咱們部族，我早就一箭死那條老毒狼！還有那狗，真想打爛他的！”

海蘭珠回道：“有你姐夫在，自會主持公道，不要惹事。”

“肅靜！”

“敢有咆哮公堂者，拉出去打板子！”

王縣令將驚堂木拍的啪啪響，堂外漸漸安靜了下來。

這時徐虎母親忽然沖進公堂，大聲哭喊道：“大老爺，我兒冤枉啊！”

王縣令威嚴地說道：“冤不冤枉，本自然會依律審斷，你若是對本的判決不服，大可以到順天府申告。”

“民婦愿拿自己的命，換我兒一條命，求大老爺開恩……”

徐虎母親將腦袋磕的咚咚作響。

“公堂之上，豈容婦人撒潑？”

“來人，將這婦人打出去！”

王縣令揮揮手，兩名衙役提著水火，將徐虎母親趕出公堂。

徐虎母親當場昏死了過去。

何家父子三人，都是得意洋洋。

這次不是要弄死徐虎，還要吞了他的家財。

至于他的母親……父子三人看向徐家婦人，眸子中流出貪婪兇。

王縣令接著讓徐虎和何家父子三人，當堂在供詞上畫押，然后下令將徐虎收監。

下來還要讓差役進一步收集證詞，這樣案子才算是完整。

之所以沒有當堂宣判，還有一個原因。

刑案不敢胡手，然而牽扯到賠銀子的事，可就有些說法了。

要是苦主識相，孝敬一些銀子，那就多判一些賠償。

要是不識相，那就該怎麼判，就怎麼判。

“母親，兒子不孝！”

徐虎朝著堂外跪下，大聲說道：“懇求父老鄉親，日后照顧母親，徐虎來世當牛做馬報答！”

說完，腦袋用力磕地面，鮮長流。

眾人無不嘆息。

“將人犯收監，退堂！”

王縣令一拍驚堂木，下令退堂。

云逍忽然開口道：“縣尊大人，案子就這麼審完了？”

“審完了……”

縣令開口答道，接著反應過來，威嚴地說道：“你是何人，敢質疑本審案？”

云逍邁步走大堂，“你審完了，接下來到我來審。”

“本依律審案，哪怕是刑部尚書，也無權干涉。”

“你又算是個什麼東西，妄想在這長興縣衙越俎代庖，替本審案？”

縣令像是聽到了最為荒誕不經的笑話，一陣大笑。

笑聲一落。

他的神也跟著變得冷厲：“來人，將此狂徒拉下去，重打三十大板！”

兩側的衙役領命上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