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層云布，缺了一角的月亮孤零零地掛在空中。

山道寂靜，卻突然響起機車的轟鳴。

由于黑的頭盔遮擋，里面的人神晦暗不明，可是那被急速卷起的風，像是要奔赴一場不安又迫切的未來。

也許一輩子，就那麼一次……

而另一邊，暖洋洋的臥室里，溫南初洗個熱水澡舒舒服服地癱在的大床上，剛剛和顧梓宜打完視頻電話，兩人約著春節一過立馬出去旅游。

大學的妙就是沒有假期作業，完全不必擔心可以肆意大膽地玩，一個短視頻接一個短視頻地刷，溫南初今晚打定主意熬到凌晨三四點。

突然一條消息跳出來，就兩個字：下來。

誰啊？發錯消息了？

只是點開看到那個頭像，溫南初臉立馬黑下來。

甚至想給手欠的自己兩掌。

本來不準備理會，可是備注為“回族同胞的飲食忌”的聊天框又跳出下一條消息：我就在你家樓下，或者我進去。

嘶！威脅！赤的威脅！

沈徹大晚上的發什麼瘋！

“狂犬病發作了？”對于這種命令式的語言，毫不客氣地回懟。

只是沈徹卻完全不在乎，他只有一個目的，把溫南初下去。

溫南初氣得猛拍床被，要是被溫建平發現沈徹就在大門外，肯定得放鞭炮歡迎他進來。

無奈之下，只得起穿上厚厚的外，出房間門時想了想又折回來，拿起梳妝臺上一個簪子形狀的小尖刀，滿意地掂量掂量，防人之心不可無啊。

從樓上下來，在自己家像是做賊一樣小心翼翼、輕手輕腳，幸好沒有上溫父溫母，他們大概是已經睡了。

前院里的草地已經凝上厚厚的一層冰霜，一到室外，冷空氣裹著寒意襲來，從角隙中鉆，讓溫南初寒戰不已，攏了攏襟，心里對沈徹的討厭又上升幾個度。

出了大門，只有路燈投下明亮的，溫南初左看看右看看，愣是沒瞧見一個人影。

“有病吧！我也是，怎麼就腦袋了信了那種人的話！”溫南初罵罵咧咧的，轉準備回到自己溫暖的臥室。

只是話音剛落，一旁的影里立馬響起低啞的聲音：“別走。”

溫南初猝不及防被嚇一跳，然后眼看著沈徹從影中走出來，走到與黑的界，沒有再上前。

“原來你在這里看門啊。”溫南初似笑非笑。

沈徹的手有一點抖，他似乎來的匆忙，發凌，領也并不整齊。

“你要訂婚？”他不接溫南初的話，自顧自地問道。

聲音很低，風輕輕一吹，便要消散在空氣里。

“是啊，沈大爺很開心吧，邊追著你不放的狗皮膏藥又一個。”溫南初笑嘻嘻的，忍不住的不耐煩的緒從話語里流出。

“不開心。”沈徹低聲回應，他邁開長，一步一步從影走過來，“我怎麼會……開心。”

溫南初終于看清了他的神，他的眼神依然如同冰涼的山泉清水，只是被冬日覆上一層厚冰，不見瀲滟的波。

“我到底做錯了什麼，讓你這樣討厭我。”

“……就這樣把我淘汰出局。”他像是在嘆息，呼出的熱氣化作白的霧，朦朧了視線。

聽到這兒，溫南初察覺出一端倪，合著就是覺得應該繼續圍著他轉唄。

“沈徹你是要進軍演藝圈嗎？”角咧開，刻意放輕上揚的語調著惡劣的嘲弄，“以前怎麼沒發現，你這麼會裝腔作勢。”

將他淘汰出局？哪里有那麼大的本事啊？在他那里甚至從始至終都沒有局，以至于花了一輩子才明白自己甚至都不配被他淘汰。

沈徹一瞬不瞬地看著眼前的孩，像一只渾豎起尖刺的刺猬，出尖牙，肆無忌憚地撕咬著他的。

可是他卻不想離開。

失眠的夜晚他總是會回想起曾經的日子，笑靨如花，像一團滾燙的烈焰不顧一切闖進他的生命，可是現在，烈焰燃盡了，世界里唯剩沒有余溫的灰燼。

他想，自己真的錯了，錯得離譜。

其實今天看到那紅底燙金的請柬時，他心跳都幾乎要暫停，一直被他有意忽略的種種變化一下子全部涌上來，讓他的腦袋如同被針扎一樣。

郁氣堆積在口，他甚至有些生氣地想，怎麼能這麼蠻不講理呢？不經同意地來，又一聲不吭地走。

可是當真的看見了，那些為數不多的怒氣立馬消失得一干二凈，他甚至想請求，請求拒絕這并不合理的訂婚。

真想唾棄自己，竟然如此。

風悄然無聲，遮住月亮的云漸漸散開，皎潔月撒下來，世界一片白茫茫。

沈徹心里好像有什麼東西碎掉，他忽然覺得，生命也許就是這麼蠻不講理，沒有任何東西可以一直按部就班。

眼底的冰層融化，逐漸有篝火燃燒起來。

溫南初一直盯著他，自然將他眼中的緒變化看得一清二楚，似乎有什麼即將破土而出，打破如今的平衡。

忽然往后退一步，不愿意再扯前世的漩渦。

只是沈徹的聲音已經清晰地傳了過來，低啞，帶有一點意——

“溫南初，很抱歉打擾你，但是，我喜歡你。”

就是喜歡吧，這種患得患失，這種不得下一秒替拒絕訂婚要求，這種苦，就是喜歡啊。

躁的風停止，月亮明晃晃地高掛著。

他們兜兜轉轉，終于又站在這句話面前，只是這一次，角完全顛倒互換。

好半天，溫南初慢慢了手指，語氣不善甚至帶著敵意：“可是我不喜歡你！”

討厭這句表白。

突然自己很割裂，理智告訴或許應該開心，這可是前世的求而不得的告白，甚至是在死去的那一刻如果可以聽見這句話都能夠沒有憾地離開。

可是現在的竟然只覺得惡心，突然覺自己像是第一次認識沈徹，虛偽又造作。

心臟爬上一的痛意，好心疼前世的自己啊，怎麼會為了這樣一個不值得的人委曲求全失去自我呢？

沈徹指尖抖，年在第一次意識到喜歡的時候，就已經失去了喜歡的資格。

他驀地笑起來，眼底卻劃過波。

他努力地讓自己的嗓音聽起來正常：“知道了……我只是想告訴你。”

說完，他往后撤了幾步，角揚起的弧度更大：“溫南初，晚安。”

他走得干脆利落，來時卷著凜冽的風，走時比月更加蕭瑟無聲。

這一夜，除了溫南初，沒有人知道沈徹來過。

抿了抿，寒意越來越甚，沒有回頭地走進大門。

……

沈徹大概是花了所有的力氣，就像他回來時路過的大樹，落所有的葉片，孤零零地佇立。

他安安靜靜地躺在床上，就連呼吸都輕飄飄的。

他和溫南初說了“晚安”，自己卻沒能做一場好夢。

他以為他會再次失眠的，閉眼假寐到天亮現在對他來說不是什麼難事。

可是出乎意料的是他睡著了，陷了一場很長很長的夢，長得他幾乎要分不清，那到底是一場夢，還是一場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