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燁聽著方宇講述邱玫這大半年來所熬過的每一次病發，所承的每一次痛苦，病痛與妊娠反應的雙重折磨，那每一個字都像是一長針，麻麻的扎在心頭，疼的讓人恨不得將這顆心都摘掉。

陸燁小心翼翼地握著邱玫的手，嗓音沙啞：“你怎麼這麼傻。”

從前他一直罵傻，這個傻姑娘，還真是傻。

拿自己的命只為換腹中孩子平安，甚至還想這麼悄無聲息的離開他，連最后一段路程，都不讓他陪。

在邱玫昏睡期間，陸燁又去醫生那了解邱玫的病，聽到邱玫因為懷孕的關系加速了病惡化，已經沒有多時日了，他從未求過人，卻當場跪在了黃醫生面前：“求求你救救我的妻子，我愿意拿一切來換，只要讓活著。”

黃醫生為難，搖頭：“陸先生，陸太太是我們見過最堅強的病人，最偉大的媽媽，可是我們已經盡力了，實在抱歉。”

并不是所有的病人都能康復，黃醫生很佩服邱玫的勇氣，可他們能做到的，只有盡量讓孩子在邱玫的腹中待到足月。

靜謐的病房里，陸燁癱坐在地上，靠著床沿，不言不語，雙目更是無神，就這麼一直陪著邱玫。

邱玫是傍晚才醒過來的，每一次能睜開眼睛，心里都充滿激，而睜開眼睛第一件事，就是去自己的肚子，盼著孩子們出生。

黃醫生告訴過，這是一對雙胞胎兒，老天爺曾虧欠的，都用這一對兒還給了。

邱玫臉上并不見痛苦，有的這是即將為人母的喜悅。

忽然，目一偏，邱玫臉上的笑漸漸凝固了，就好似做夢，的聲音有些發：“陸……陸燁。”

失魂落魄的陸燁被這一聲細小的聲音拽回了神，他立馬從地上起來，因為長時間保持一個姿勢，有些麻了，他起的時候險些栽倒了。

剛才還失魂落魄的他，見到醒來的邱玫，立馬抹了一把臉，出一有些難看的笑：“玫，你醒了，有沒有哪里疼？或者不舒服的地方？”

邱玫愣了好一會兒，眼淚一下子從眼眶里涌了出來，陸燁被嚇到了，立馬溫地哄：“怎麼了玫，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邱玫忽然撲進陸燁的懷里，雙手地揪著他的服，哭著打他：“誰讓你來的，你這個傻瓜，還找來做什麼。”

陸燁任由著打自己，抬手輕輕著的背，若不是礙于懷著孩子，他真的很想很想將地擁在懷里。

“我是來找我的傻姑娘。”陸燁捧著的臉，親吻著的額頭：“我的傻姑娘，你怎麼能不告而別。”

走的這些日子，他一直都是渾渾噩噩，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麼熬過來的。

不過這些跟邱玫所承的相比，又算得了什麼？

邱玫忽然想起自己的頭發掉了，連忙從他的懷里退出來，捂著自己的腦袋：“你別看，現在一定很丑。”

陸燁握住的手，慢慢地拿下來：“我說過，你在我眼里最好看。”

邱玫凝著陸燁，是很沒想到自己還能在有生之年再見到他，是不想讓他見到自己這個樣子，只想把最好的一面展現在他的面前，等走了，他所想起的，一定是最好的自己，而不是被病痛所折磨的不人形的自己。

“陸燁。”邱玫將額頭抵著他的額頭，一顆晶瑩的淚從眼眶滾落。

邱玫腹中孩子已經有六個月了，雖然是雙胞胎，可因為生病的緣故，肚子看起來比正常人小很多，不過兩個孩子很健康，每隔一段時間就做檢查，各項指標也正常。

陸燁一直在醫院里照顧邱玫，把方宇之前做得活都攬過來了，方宇也不做電燈泡，自己識趣，每天就是來看看邱玫，也不打擾二人了。

邱玫與陸燁心里都很心知肚明，剩下的時間并不多，兩人卻默契的不去提那個話題，他們把每一天都當做全新的一天來過。

陸燁看過邱玫病發時的樣子，有時候兩人聊著聊著，邱玫忽然流鼻，又或者忽然就暈倒了，陸燁每次魂都嚇散了，他從未如此恐懼過，他怕邱玫倒下就再也醒不過來。

當著邱玫的面，陸燁從不哭，可每當睡著了，醫院的樓梯道里，走廊里，總能看到陸燁落寞的背影與抖的雙肩。

這天的天氣很好，明，邱玫想出去曬曬太，陸燁找來椅推著出去。

邱玫戴著一頂白的帽子，陸燁還是怕涼著了，給又拿了厚毯子，他推著，在花園里慢慢地散步。

邱玫著高高隆起的肚子，笑說道：“都說兒是爸爸上輩子的人，陸燁，看來你上輩子可是個多的種子，這兩個小人都找上門來了。”

陸燁推著邱玫在長椅停下，在邱玫腳邊蹲下來，雙手握著的手：“玫，近來我時常在想，若是在你年禮那天，我不裝什麼高傲，或許我們早就結婚了，我們的孩子可能都上小學了。”

邱玫想起那一天，還真有點不可置信，那已經是十來年前的事了。

“原來是在裝高傲，我就說嘛，我這麼人見人，花見花開，怎麼能虜獲不了你的心，原來啊，你早就傾心了。”邱玫故作出得意的樣子，哼道：“那時我記得彈錯了幾個調，你還一臉不屑的走開了。”

陸燁自然也記得，笑著刮了一下邱玫的鼻尖：“我是看你這個傻姑娘太單純了，那些不過是奉承的話，你還樂不可支的，哪天要是被人賣了，說不定還幫人數錢。”

邱玫挽住他的手：“所以我遇上了你啊，有你在，我就不怕被人騙了，對了，等春天來了，我們去看桃花好不好……”

正好，邱玫靠著陸燁的肩頭，不知不覺又睡過去了。

陸燁側頭見睡的樣子，心里又是滿足，又是心酸。

黃醫生說邱玫的病越來越糟糕了，可能熬不到春天。

在邱玫懷孕第八個月的時候，這天夜里，邱玫病急劇惡化，立馬被送去了搶救室，陸燁已經不知道自己是第幾次站在搶救室的門口，簽字，等待，徒剩下無盡的彷徨與恐懼。

每一次進搶救室，于他也是一種心理上的煎熬，每一秒都很難度過。

他期待著黃醫生出來，有怕黃醫生出來帶給他的是不好的消息。

這一次的搶救時間格外長，在邱玫進去半個小時后，黃醫生又讓人婦產科那邊的人趕做好準備。

陸燁那一整夜都是于渾噩狀態，他只知道邱玫要生了，黃醫生讓他簽字，孩子不能再待在母。

陸燁麻木的簽了字，拉著黃醫生問：“我的妻子怎麼樣了？”

“況很不容樂觀。”

黃醫生丟下這句話，又立馬進手室了。

陸燁在門口來回的走，又過了不知多久，護士陸續抱著兩個剛出生的孩子送去了保溫箱里。

陸燁只是匆匆看了一眼，又問后面的護士邱玫怎麼樣，護士說了句：“孕婦已經不行了。”

一句話，陸燁仿佛天塌了。

他想沖進手室里見邱玫，不斷地拍打著手室的門。

手室里的醫生看著生命顯示儀慢慢地趨近平行線，最后停止，與同事相互搖了搖頭，停止了搶救：“死亡時間，零點四十八分。”

手室的門打開，陸燁還沒有來得及問，黃醫生已經搖頭：“抱歉陸先生，我們已經盡力了。”

這一句話是陸燁最不想聽見的，這兩個月以來，他一直害怕這一天的到來，可終究，還是來了。

老天爺沒有放過。

陸燁跌跌撞撞的沖進了手室，里面的護士正在為邱玫蓋上白布。

陸燁不敢上前，噗通一聲跪在了地上，痛苦地攥了雙手，緒徹底崩潰。

方宇趕到醫院時，聽到邱玫去世的消息，愣了許久才回過神來。

邱玫生下的兩個孩子還在保溫箱里，陸燁本就沒有去管，一直守著邱玫的尸，醫生們也不敢去邱玫的尸。

方宇推開手室的門，看著手室臺上被白布蓋著的邱玫，癱跪在地上，像一行尸走的陸燁，方宇下心里的難走了過去，手搭在陸燁的肩膀上：“讓玫安心的走吧，兩個孩子你不能不管，拼了命給你留下的孩子，你若是這樣下去，讓如何走的安心。”

陸燁重重低下頭，猩紅的眸子里噙著淚水，他抹了一把眼淚，著手室臺上的邱玫，他起過去，抖著手揭開白布，看著邱玫毫無的臉，心底再次痛：“玫，我們回家。”

陸燁沒將邱玫送去火化，他買了冰棺，買了紅的嫁為穿上，讓的躺在冰棺里！

等兩個孩子能出院了，陸燁帶著兩個孩子還有邱玫的冰棺回了北城。

一家人就要在一起。

回到北城后，陸燁才將邱玫下葬，就葬在邱父邱母的旁邊，他想，這一定是最希的。

秦笙見邱玫與陸燁落得個這個下場，兩個孩子又還小，陸燁又不會帶孩子，每天都能聽到孩子的哭聲，也就提出幫忙帶了。

陸燁是不放心讓保姆帶這麼小的孩子，秦笙能幫忙，他激不盡。

每每陸燁躺在床上，看著兩個孩子睡得香甜，他心里就有一種說不出的苦與甜。

邱玫太了解他了，拿兩個孩子讓他連頹靡都不行，為了孩子，他只能振作起來，他要把最好最好的都給兩個孩子。

時間一眨眼就過了五年。

陸燁看著兩個孩子在客廳里嬉鬧玩耍，臉上出了笑容，玫，你在天上看到這一切，會不會開心？

這些年，他好想。

這屋子里都是留下的回憶，他如何不思念？

“爸爸，爸爸，姐姐又搶我的玩。”

小家伙跑到陸燁面前告狀，陸燁低頭看著兒那一雙跟邱玫一模一樣的眸子，蹲下來將小兒抱起：“憶，不要總是欺負妹妹。”

大兒也告狀：“妹妹往我水杯里吐口水。”

陸燁去看小兒，小兒心虛的低著頭：“姐姐，對不起嘛。”

小兒最為調皮，經常捉弄姐姐，陸燁也頭疼。

大兒嘀咕：“看在你認錯的份上，給你嘍。”

大兒聽話的將玩又還給妹妹，也賴在陸燁懷里：“爸爸，你給我們講媽媽的故事好不好。”

陸燁常常給兩個孩子講有關邱玫的事，不讓孩子忘記自己的媽媽。

“今天我們先不講故事了，我們待會去墓園好不好。”

今天是邱玫的忌日。

也是兩個孩子的生辰，陸燁從來不給兩個孩子過生日。

每年的這一天就帶去墓園。

聽到要去墓園，兩孩子都知道是去見媽媽，都很高興。

今天的墓園很是冷清，并沒有什麼人來祭拜。

陸燁買了邱玫最喜歡的花，牽著兒走向邱玫的墓碑。

墓碑上，邱玫的笑依然那麼燦爛，那麼暖。

“憶，念，媽媽。”陸燁讓兩個孩子站在前面。

兩孩子聽話的對著邱玫的墓碑拜了拜，聲音甜甜地喊：“媽媽，我們又來看你了，爸爸說你在天堂，那里是一個很的地方，可是爸爸沒有說媽媽什麼時候回來，媽媽，你什麼時候回來啊。”

小兒聽著姐姐的話，扭頭問爸爸：“爸爸，媽媽什麼時候回來啊，別的小朋友每天放學都有媽媽接。”

聽著兩個兒的話，陸燁紅了眼眶：“如果憶跟念都乖乖聽話，那媽媽很快就會回來了。”

兩孩子一左一右地靠著陸燁：“我以后再也不搶妹妹的玩了。”

“我以后也再不往姐姐的杯子里吐口水了。”

陸燁看著兩個聽話的兒，心里到欣的同時。又是一陣愧疚。

玫，我跟兒們都很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