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 魏傾早早起床收拾完畢，出門時霜落醒了。小姑娘委屈坐在床上著他，那模樣好像被拋棄的小媳婦。因為剛睡醒的緣故, 臉上紅紅的覆著一層薄汗, 魏傾折回去了額頭，沒有昨日那麽燙了。

“你要走了？”

魏傾點頭, 霜落又撲上來抱他, 胳膊勒的的：“可別忘記我在等你。”

“忘不了，我盡快。”

霜落點點頭, 在他上啄了一口。魏傾待說：“你聽話待在此不要跑, 等我回來時一切自然明了。”

“阿吉吉，你要快點回來。”

魏傾走了, 霜落被窩殘留的溫度, 挪著子去外側睡。窗戶外頭黑漆漆一片, 霜落又睡了, 真希一覺醒來時, 的阿吉就回來了。

九月初九是皇家祭祀先祖的日子, 這日宮中各司早早忙碌，天未亮燈火通明。卯時破曉，莊嚴的儀仗隊伍排列于中和門前, 秋風中旌旗颯颯，禮樂轟鳴, 長長的隊伍延申數公裏, 一眼不到盡頭。

中和門兩側是前來送行的朝中要員, 太後娘娘率領各宮妃嬪立于高臺之上，眼瞧著皇帝出行的玉輅車緩緩出宮，蜿蜒似蛇一般的隊伍直至中午才完全消失在視線裏。

後宮原先四妃兩嬪, 隨著佟嬪，淳妃，淑妃接二連三被賜死，如今後宮空虛竟只有三位主子。太後并非好相與的人，平日吩咐妃嬪無需到慈寧宮叨擾，因此像今日這樣齊聚一堂的場面相當見。

既是湊到一塊，太後必定要施威。當即訓斥了安嬪裳太過豔麗不符合皇家祭祀氛圍，又斥責寧妃生為子不自省，幾日不見竟長胖許多臉都胖圓球了。

這些子都是太後挑選進宮的，背景雖不如徐家強勢，但家中非候即爵，也是正兒八經的高門貴，被如此當衆斥責確實有些丟面兒。宮裏的日子已經夠苦了，皇帝跟前保不住命，太後跟前保不住面子，自中和門回去安嬪，寧妃都有些怏怏。

安嬪年紀小，到了沒人的地方便拉著寧妃小聲說話：“後宮徐家獨大，真希來一位厲害的人好好綽綽他們的銳氣。”

寧妃也是唉聲嘆氣：“真不知進宮有什麽好的，幫襯不上家中日子過的還不如未出閣時候，陛下如此對後宮不上心倒不如早日放我們出宮自謀生路。”

姐妹兩苦哈哈著臉又是一通自憐自艾。“真想看看陛下寵別人是什麽樣子，我既沒那福分，卻想知道到底什麽樣的子才能陛下眼。”

安嬪嗤笑一聲，“姐姐莫要說笑，我看陛下看折子的眼神都比看人熱切。陛下生薄涼，這輩子萬萬不可能對哪位子上心，興許人在他眼裏就跟一個一個的人頭沒什麽區別，不高興砍了便是。”

說起皇上砍頭不眨眼的狠戾手段，二人都有些膽寒，只覺得脖頸一涼似乎已經刀架頸項了。

“罷了罷了，小心說話。”

慈寧宮暗香浮，秋天天氣涼室就已早早地燒上銀炭。太後最是怕冷，每年冬天慈寧宮的銀炭就是一筆不小的開銷。太後喜暖，徐清婉卻是不適應的，十六七的姑娘正是跳的年紀，稍稍一就渾是汗。

是以徐清婉進慈寧宮後便一直拿著帕子在額上拭，看的太後頻頻乜。

侄再怎麽不規矩也是自家人，因此太後忍下了：“近來你做的不錯，聽說你往福寧殿跑了幾回，可算讓哀家看到你想當皇後的勁了。”

徐清婉笑意溫和，被誇了也習慣端著：“多謝姑母誇贊，侄不過做些分的事。天冷了給陛下添，了給陛下送飯，都是分的事。”

太後點點頭，放下茶盞又寬說：“雖說陛下現在還冷著你，但莫要灰心。男怕烈，多纏一段時日還怕肚子大不起來麽？”

徐清婉連聲稱是。太後又道：“你邊那個陪嫁丫鬟不錯，哀家邊近日缺個伺候的人，讓到慈寧宮來吧。”

這話指的是朱菱。徐清婉與朱菱是有些分在的，正猶豫便聽太後又慢悠悠道：“徐家還有幾個待字閨中的姑娘，眼瞧著陛下登基兩年差不多也快到選秀的時候了，正好可以送進宮來幫襯你。”

笑話！若送新人宮，徐清婉不就被棄了嗎？太後這是在敲打，徐清婉不敢忤逆，乖巧道：“一個丫頭而已，姑母喜歡拿去用便是。”反正如今跟前有朵蘭，一個朱菱也不礙事。

霜落昏睡了幾天，等完全清醒已經是三日後。這場傷寒來勢洶洶，等病祛除整個人都瘦了一圈，本就骨的腰竟是愈發纖細了。

霜落打量這富貴的住宅，從屋子結構到裝潢，到裝飾品，無一不是頂好的搭配。掃視一圈，將宅子換算銀子估了個大概的數量，這得多錢啊……更別說這滿屋忙忙碌碌的侍，哪裏用得上這麽多。

心疼過後，便是心慌。阿吉到底升了什麽樣的職，至于住這麽好的房子，這起碼得是司禮監掌印，或是督主們的水平吧？

霜落招呼過來一個侍問話，沒想到這幫侍訓練有素各個守口如瓶，霜落問什麽一概回答不知道，幹活倒是麻利，對霜落有求必應。

正苦惱著，門被推開進來一位年長的嬤嬤。這位嬤嬤看起來年過三十，面容端肅氣度非凡，一看就很有手段。

霜落靠在墊子上，下意識地問：“你是誰呀？”

“奴婢青竹。”青竹是端太妃旁的侍，先帝去後跟著端太妃到福華寺修行，兩日前收到魏傾書信趕回來的。霜落沒有管教下人的經驗，魏傾擔心拿不住人，便讓青竹在霜落旁提點。

青竹先前不知魏傾和霜落的關系，還是頭一回瞧見陛下如此仔細一個人，如今卻猜到幾分了。想必是皇上看中這子，瞧著沒有名門閨秀的氣度，日後頂多當個嬪或者妃。

“姑娘先養好子，過幾日奴婢教您一些規矩。”

霜落大驚：“什麽規矩？”

青竹說的含蓄：“當主子的規矩。”

霜落遲疑地點點頭，說：“能不能請嬤嬤幫忙給浣局帶一句話，說我暫時不回去了。”

“姑娘放心，這些事早安排好了。”

霜落這才放心下來。著青竹出門走遠了，才敢撇撇：阿吉找的都是什麽人，看起來好兇的樣子，和妙心姑姑有的一拼，有點害怕。

午後正好，霜落起想到院子裏走走。旁的丫鬟立馬心地往上罩了件外衫，囑咐：“小心著涼。”

霜落不習慣被人伺候，樂呵呵道了謝穿好衫跑出門去。這才看清，這地方是一棟雙層的小樓，四周樹蔭環繞芳香宜人，環境十分清幽。

霜落在院中轉了轉，坐在池子邊喂魚。紅的鯉魚群結隊爭搶的食，喂了一會便也覺得無趣，正巧此時白晝辦差回來路過，霜落一眼就認出他來了。

“是你呀！”小跑過去擋在白晝旁，湊近去看他肩膀的傷：“你可有好些了？說起來你是我的救命恩人呢，對了你什麽名字，我霜落？”

說起話來沒完沒了的，白晝本應付不過來。白晝是個笨拙的年輕小夥，他垂眸後頸笑的不好意思，自以為表達完善意就要走。

霜落卻不讓，現在清醒了對這座小院實在好奇，還有那晚十三所的事，正巧遇到白晝肯定要問清楚的。

霜落一邊圍著白晝轉圈小一邊叭叭不停地問：“你是誰呀？為什麽功夫這麽好？”

“你住哪裏？那日為什麽出現在十三所？那些刺客是來殺我的嗎？還是殺你？”

“可查清楚了到底是誰派來的？你說說話呀，別不理我呀……”

白晝被繞的頭暈，笨拙地比劃，這回霜落明白了：這人是個啞。

霜落有點可惜，拍拍他的胳膊：“沒事，你武功這麽好肯定能出人頭地，以後我讓阿吉罩著你。那你什麽名字呢？”

白晝指指天，霜落擡頭，只見漂浮的朵朵白雲，說：“你白雲嗎？”

白晝嫌表達費勁，便點點頭。霜落高興地他，猶如一直嘰嘰喳喳的鳥兒：“白雲白雲，那天謝謝你呀。不過這到底是什麽地方呢，你知道阿吉為什麽帶我來這裏嗎？”

白晝一通比劃，霜落不明白只得作罷。

又過了兩日，霜落完全康複了。小丫頭氣神十足，本閑不住。但輕活重活下人們本不讓幹，今兒上午霜落就提了一桶水，被一個丫鬟看見慌慌張張攔下：“小娘娘不可，這不是要奴婢命嗎？”

小娘娘？

霜落莫名：“你為什麽這麽我？”

那丫鬟自覺失言不說話了，霜落愈發覺得這個地方奇怪。可找不到人問，心中漸漸有種猜想：莫非阿吉把給賣了？

不可能吧，前幾日還讓等他回來的。又或許，他們都是阿吉派來的，那阿吉為什麽要讓他們來呢？霜落心煩，便想找人說說話，但這裏一個人都不認識，只和白晝比較悉。

白晝住在一棵樹上，霜落見他飛上去過。于是霜落沖著一顆綠蔭濃的大樹喊：“白雲白雲，你下來我們說說話。”

這幾日霜落幾乎每天都要這樣喊他。每天清晨沖著樹上喊一嗓子：“白雲白雲早上好，你昨晚在樹上睡的還好嗎？”每天睡前又沖著樹上喊：“白雲白雲天黑了，你睡在樹上半夜不要掉下來哦。”剛開始白晝還能招招手以作回應，但霜落的問候實在太頻繁太熱，白晝本招架不住。

現在白晝被吵的沒辦法，只能裝作沒聽見。霜落得不到回應，繼續喊：“白雲，我你一聲你敢答應嗎？”

“你答應一聲呀！”

沒人回應，興許白雲不在出去辦事了，霜落有點失。就在此時青竹：“姑娘，今日咱們學規矩吧。”

霜落攏著袖子被帶進屋裏，這間屋子裏有不東西，一碗水，戒尺，還有《訓》，《孝經》等書籍。霜落看著有點悉，以前剛進宮時教宮禮儀的嬤嬤也有戒尺，啪啪打在手心可疼了。

霜落有點警惕，青竹端起一碗水放到的頭頂，道：“擡頭，背筆直。笑不齒，行不，千萬別把頭上的水灑出來。”

話音剛落，霜落一個趔趄，只聽咣當一聲碗掉在地上碎了，青竹立馬拉下臉。

霜落不明白，自宮時就被教走路要快，辦事要利索，若真行不以後還怎麽幹活。尷尬地笑了兩聲：“嬤嬤，我用不著學這個。”

青竹嘆了口氣，畢竟是皇上選中的人，肯定要好好教。于是青竹勸說：“姑娘如今份今非昔比，往日不規矩的地方要改，否則日後出席宮晏，在後宮行走被人瞧見笑話，何統！”

“在自己院裏還好些，但以後拜見太後，使臣拜見，那丟的就是大魏皇家的臉面。”

霜落還是很懵。現在的份有這麽高嗎？既要參加宮宴，還要常在後宮行走？

青竹接著道：“姑娘放心，奴婢既然接了陛下的旨意，定不負此行。各項禮節奴婢都會毫無保留地教您……”

霜落驚恐地後退，“等等，你說什麽？誰……誰讓你來的？不是阿吉嗎？”

青竹眉頭鎖地著：“是陛下讓奴婢來的，阿吉是誰？ ”

霜落腦子裏好像飛進去一只蒼蠅，嗡嗡直喚。“阿吉是我的對食呀，他帶我來這裏的，我可沒見過皇上……”

青竹一聽也明白過來。皇上如此仔細這個子，原來是從太監手裏搶過來的。青竹霎時看霜落的目就不友善了，做過太監的對食，如今又當後宮的娘娘……皇上得多喜歡才不至于嫌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