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穆意味不明地笑了一聲，卻也沒勉強，只手上的酒不停地往里灌，瞧見秦良玉沒喝，才略皺了下眉頭，道：“不合心意？”

秦良玉低眸：“我不是從前的我，酒量也不如從前了。”

蕭穆愕然一瞬，倒沒想到會是這個答案，許久之后才朗然一笑，依稀有了幾分從前的模樣：“那倒也好，再不用同你搶酒喝了。”

秦良玉眉間攏著些愁思，輕輕一笑。

“你今日來，總不會就是做這個吧。”

蕭穆搖頭，細細地看著眼前只抿了一口酒便紅了半邊臉的子，鄭重道：“我來，是想同你說一句話。”

秦良玉點頭，“你說。”

“外頭的風聲我已有耳聞，你算得上孤注一擲，他這樣的人，只怕死之前也要拉你做墊背，不如跟我走，我保你。”

沒誰能看得出來他這番冠冕堂皇的話下的卑鄙心下，此時的秦良玉也看不出。

沉默半晌，搖了搖頭，只道了一句：“我不能走，你知道的。”

蕭穆有些氣悶，覺得秦良玉過于執著。

那些所謂的家國道義便被看得這樣重嗎，重到哪怕同沈惟弈同歸于盡也不愿意放棄。

這個時候，他心里又冒出個念頭來。

若他不是這個大夏太子多好，只是那個過接濟后來靠著自己闖出一番名堂來的商賈，這個時候，或許會跟他走。

可那樣的他，又怎麼能護住？

可得到這個答案卻也沒多意外，蕭穆挑了眉，又看了眼秦良玉，留下一句：“我明日便要走了，再拖下去，只怕大雍臣民要以為我來這趟別有居心。”

大夏使臣要走，秦良玉早有耳聞，此刻也沒多說什麼，只說了一句：“一路珍重。”

蕭穆眼底劃過一道霾，背在后的左手拳，面上卻只可惜地嘆了一聲，便揚長而去。

秦良玉看著人離開，遠候著的蘆意才上前，有些好奇：“王妃，這不是大夏太子嗎？他怎麼來了？”

秦良玉嗯了一聲，沒回又道：“走吧，隨我去地方。”

蘆意懵了一瞬，點頭。

不知怎的，總覺得府上這些日子以來有些說不出的氣氛古怪，可細想卻也想不出問題所在，只好歸結于王爺已有好多日不曾回來。

沈惟弈外出一事雖瞞著外頭的人，可府里這些侍候的卻瞞不住，都只以為沈惟弈不過事務繁忙而已。

等走了一會，四周越來越偏僻，蘆意才覺得有些不對勁來：“王妃，這是去哪？”

秦良玉答：“王府地牢，去看個人。”

蘆意默默點頭，只行走間更為小心了幾分。

聽聞，這里頭關押的大多都是窮兇極惡之徒，殺人放火的事沒做，此刻臨到跟前，又哪里還能做到淡定自若。

等到了地牢外頭，守著的人見是秦良玉，連問都沒問一句，便讓人進去了。

秦良玉想，這大約也是沈惟弈迷人心的法子，自府那日起，便對上下傳了令，府上的任何地方，都去得，不必通報，不得阻攔。

等了地牢，蘆意才發現，這里頭本沒幾個犯人，倒像是已荒廢許久。

走到最深，才瞧見個人。

梁竟和已被關了許多日，半點不知外頭的風聲，此刻見了秦良玉，也不免有些疑，問道：“怎麼攝政王沒來，這兩次可都只有你一個人，他倒是對你不一般。”

秦良玉莞爾。

“這是自然，王爺信任我，又常常忙于案牘，這些小事，代給我也是一樣的。”

梁竟和忽的一笑，說不清是信了還是沒信，子往草席后頭靠了靠，看著這個大半年前被他戲謔一句小妹妹的子，難得生出些今非昔比的心思。

他問：“那你今日來是做什麼？放我離開？”

秦良玉點頭：“如今已到了時候，自然該放你離開。”

梁竟和笑起來，站起：“其實這里待得還不錯，又有你三五不時來瞧一瞧，也不算太悶，如今要走，還有些舍不得。”

秦良玉心里暗暗翻了個白眼，問他：“你走不走，不走便罷了。”

梁竟和深深看了眼秦良玉，道：“那我走了。”

說完，便往外頭走。

“慢著。”

他回頭，有些不解，“還有什麼事？”

秦良玉狀若無意，隨口問了一句：“在你之后，還關了個人進來，你可見過？”

梁竟和沉思一瞬，了然：“你說那個姓許的？見過，不過他才待了沒幾日，我也不知道如今去哪了。”

秦良玉上下牙齒輕輕磕了一下，心里仿佛有些東西塵埃落定，點了下頭：“我知道了，你快走吧。”

梁竟和有些莫名，低頭嗅了下上有些臟臭的袍，皺了下眉，暗忖待會出去一定要先買兩好裳換上。

卻沒料到，甫一出府，還沒走兩步，竟被人認了出來，又大聲嚷：“這不是那個前些日子刺殺皇帝的刺客嗎？快來看。”

原來半個時辰之前，汴京城許多地方都多了他的畫像，沈惟弈人又不在汴京，底下的人以為這是攝政王府的意思，便也沒管，這刺客的畫像便像風一般席卷汴京城，如今正是熱鬧的時候。

梁竟和撞到了槍口上。

他片刻便被人圍堵住，梁竟和心念一閃，回頭了一眼，卻見方才親自去地牢將他放出來的秦良玉正滿臉冷，站在門邊似笑非笑看他。

他一瞬間便明白過來。

這個新王妃從不像面上看著那樣與世無爭，清冷不食人間煙火，相反，心思比誰都深，都重！

好在這些都只是百姓，沒有侍衛，他輕功一施，沒費多大勁便逃出了汴京城，一狼狽，也沒心思思索為何沒人追上來，仿佛只是為了讓所有人見他一面。

王府門口，眾人親眼見刺客逃，不知被誰引了話頭，開始七八舌議論起來。

“你們方才可看清了？這刺客是從攝政王府被人送出來的！”

“不錯，我記得，當時這刺客在皇宮被抓到，確實送到了王府，怎麼如今就這樣好端端被送出來了？”

“是了，而且我方才仔細看過，這刺客雖形容狼狽了些，可上一點傷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