坤兒將眼神從他面頰挪開,眼角還含著淚花,嗓音卻無比敞亮,
“舍得,爹爹舍得娘,兒子就舍得爹爹。”
裴浚失笑,了他小腦袋瓜子,“不枉你娘疼你一場。”
坤兒輕哼一聲。
裴浚將桌案上一冊書給他,“將這冊書讀好,爹爹再給你答案,可好?”
坤兒貓著腦袋過去,一瞅上頭寫著《左傳》兩個字,頓覺頭疼。
一番艱難掙扎,到底沒有推拒,將書冊抱起,“爹爹別糊弄兒子。”
“朕什麼時候糊弄過人。”
坤兒施了一禮,抱著書冊退下了。
裴浚看著他背影出深思。
*
今日在書房議事的大臣有五六人,均是在朝中爬打滾的老油條,知道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出了養心殿,誰也沒提這茬事。
可奇跡般的,這樁事一夜竟然傳遍了整座京城。
幾位大員忙到深夜,回府安寢,卻被自家夫人從床榻間挖起來,
“皇長子真的說了這話?哎喲喂,宸妃娘娘真是有福氣,生了個護娘的崽。”
這位大員吃驚片刻,橫了夫人一眼,
“你胡說什麼,皇長子此話大逆不道,若非看著他是唯一的皇子,咱們這些老臣得保著,否則早就治了他的罪了....不對,你這是打哪聽來的?”
夫人也斜了一眼回去,“滿大街都在議論這事呢,依我看,陛下這些年守著宸妃娘娘不曾納別人,干脆就立宸妃娘娘為后算了,娘娘這些年做了不于朝有功的好事,已有母儀天下的氣派。”
那大員聞言捋須冷笑一聲,
“你個婦道人家知道些什麼,那宸妃娘娘人雖不錯,可惜出太差了,難道千百年后,讓后世之人笑話我大晉中興皇帝娶了個九品小之為后?”
“你們呀,頭發長見識淺!”
他指了指妻子的額,起去喝茶。
那夫人見狀頓時大怒,一把奪過自個兒的茶壺,扔去一旁,冷笑看著丈夫,
“出差些又如何?古往今來又不是沒有平民皇后,宸妃娘娘好歹是出,也是前任禮部侍郎何大人親自遴選宮的,哪兒輸給旁人了?十八名獨獨留了一人,不正說明最合陛下心意麼?”
“你們這些老學究,整日出出的,別忘了你老子娘當年也不過是六品小之!”
大員見妻子揭了自己老底,頓時滿臉脹紅,“你放肆!”
“我放肆怎麼了?我就恨我沒像宸妃娘娘生個爭氣的兒子,否則,哪得到你在我跟前囂張!”夫人扶著腰對著他叱罵,口沫噴了他一臉。
“反了你反了你!”大員抬袖遮掩面頰連忙往外奔。
夫人立在門口對著他背影訓道,
“我警告你,去摻和這事,陛下要立誰為后就立誰,你若敢梗著脖子抗旨,我跟你沒完!”
這位大員躲去小妾屋里睡了一夜,翌日天還沒亮就匆匆起塌,前往署區,千廊房最北幾間專給三品以上大員議事,今日這個地兒,竟然來得格外齊整。
“你們誰把事說出去了?昨夜今晨此事弄得滿城風雨,何統!”
“這不僅有損陛下的面,對皇長子也十分不利,未來陛下立了皇后,誕下嫡子,你讓將來的太子殿下如何看待皇長子?”
“王大人,您誤會了,老臣可沒多這個,以老臣看,沒準是張賀那張大!”
那名張賀的大員聞言頓時兩手一攤,“這跟我何干?我昨日一直在戶部,哪兒都沒去,若非今日晨起瞧見你們幾位肱骨在此,我還不知發生了什麼事呢。”
禮部右侍郎孔老爺子環視一圈,
“你們別不承認,一定是有人不小心跟家里人說了,最后傳了出去,你們呀,就等著陛下問罪吧!”
閣首輔袁老爺子靜靜瞥了眾人一眼,出沉思。
片刻一位員攙著他往文華殿去,路上見袁老爺子憂心忡忡,問道,“首輔,您瞧著今日之事到底是誰捅出去的?”
袁老爺子苦笑一聲,慢慢踱步道,“這等大事誰敢輕易往外傳?腦袋不要了?你想想,這都什麼時辰了,可見東廠和錦衛出手?”
那名員聞言頓時瞪大眼珠子,指了指奉天殿的方向,“您的意思是那位?”
袁老爺子嘆道,“八九不離十吧...”
“那陛下這般做是什麼意思啊?”
袁老爺子閉著眼搖了搖頭,“怕是在試探百的反應,給立后造勢呢。”
員悚然一驚,“您打算怎麼辦?要攔嗎?”
袁老爺子沉著臉沒說話,從裴浚五歲起,袁老爺子就在王府供職,教他讀書認字,這位年輕帝王是什麼子,他比任何人都清楚。
裴浚想做的事,從來沒有人攔得住。
一位稱職的首輔必定得替帝王挑選一位德才兼備,出名門的皇后。
若是他攔,必定惹裴浚不快,恐葬送了師徒二十來年的誼。
若不攔,有違首輔之責,也辜負了百的信任。
員從袁老爺子深鎖的眉心,便知這樁事難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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