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武坊，白馬巷。

巷子很寬，足夠兩輛馬車并行。

兩側都是青磚黑瓦，帶著小院的宅邸。

這里離繁華的西市只隔著兩條街，雖然不在同一個坊，但卻很近。

能住這里的，不是小有家財的商賈人家，便是有些家世的書香門第，亦或是像紀坤坤這般，在京都某個衙門有著一份不錯的差事的衙門中人。

在京都這樣寸土寸金的地方，也算是中層階級了。

馬車停在了一座小院外，紀坤坤提著司正大人借自己銀子買的糕點，敲開了院門。

李牧提著青衫男子跟了進去。

開門的是一名年約三十左右的婦人，一件青布子，臉蛋白皙，眉宇間帶著一抹溫婉，說不上多漂亮，但卻給人覺賢惠溫。

“夫君……”

兩人走進院中，婦人愣了一下，顯然沒意料到自家夫君還帶了客人。

紀坤坤趕忙側介紹道：“夫人，這是我們司正大人，昨夜就是陪著司正大人在執勤。”末了，他還不忘陪笑著解釋一句。

“紀柳氏見過大人。”紀夫人聲音輕，微微驚訝過后，便盈盈一禮。

雖是一荊釵布，卻有著大家閨秀的端莊大氣。

絕對不是普通人家的子。

李牧終于知道了紀坤坤為什麼會放棄大好的前途，寧愿在案牘庫做個文吏，也要留在京都。

“嫂夫人無需多禮。”他微笑回禮，不知何時他已經恢復了原本的樣貌。

紀坤坤哪怕見識過一次，此時心中也不由暗暗稱奇。

剛剛在門外的時候，司正大人還是那副滄桑中年人模樣，但這才轉眼的功夫，就又變另外一個人。

“這位是？”紀夫人目看向李牧手中提著的青衫男子。

“他……他……”

紀坤坤張著斟酌了半天也不知道該如何介紹，李牧在一旁微笑著接過話，“這是我一位朋友，執勤的時候了傷。不過沒什麼大礙，只是昏迷了，一會就醒，嫂夫人就不必掛念。”

“對，對，這是司正大人的朋友。”紀坤坤附和著。

“別在門口站著了，夫君你帶大人先進屋再說。”紀夫人招呼道。

“你看我這腦子。”紀坤坤一拍腦門，連忙手，“司正大人，快里面請，里面請！”

正廳燒著煤爐，很溫暖。

青衫男子還在昏迷，看樣子短時間是醒不了，李牧將他扔在火爐旁的椅子上，自己也順勢坐了下來。

紀夫人端上兩盞茶，便出了客廳，走時還不忘讓李牧多留一會，用完早食再走。

“司正大人請喝茶。”紀坤坤咬文嚼字的招呼著，“司正大人今日臨，令寒舍蓬蓽生輝……”

“行了，這里沒有外人，老紀你就不要賣弄文采了。”李牧連忙抬手打斷，他聽的牙都酸了。

“嘿嘿，卑職這不是腳著司正大人是讀書人嗎？”紀坤坤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還帶上了口音。

“讀書人說話也不是都之乎者也。”李牧瞥了他一眼，“再說了，你又不是讀書人，好好的是把自己整的酸腐朽氣的干啥。”

“司正大人見笑了。”紀坤坤笑著，頗有些自得道：“不滿司正大人，卑職近些時日一直跟著人學習儒家經典，倒是有些心得。”

“沒想到嫂夫人還是個才。”李牧訝然，但并不奇怪，“嫂夫人的家世不一般吧？”

從言行舉止就可以看出，紀夫人定然不會是小門小戶人家的子。

“不瞞司正大人。”紀坤坤放下茶杯，拱了拱手道：“人出自蜀洲書香世家，祖父還是一位大儒。”

“嫂夫人一個名門之后的大家閨秀，怎麼就看上你了。”李牧喝了口茶，有些八卦。

“那就說來話長了。”紀坤坤也不在意，反而得意的笑了笑。

“不急，慢慢說。”

可能是這個時代的娛樂項目太了，李牧不知何時，特別喜歡聽人講故事。

“既然司正大人興趣，那卑職就說一說……”

紀坤坤喝了一口茶，娓娓開口。

……

另一邊。

安康坊，許府。

灰老者許楊垂頭立在書房，前斑斑跡，還未來得及療傷。

桌案后，許文清手持筆正在寫大字。

桌上，地上已經散落著不寫滿‘靜’的宣紙。

但他似乎都不滿意，搖了搖頭，重新提筆，手腕揮間，筆走龍蛇，一氣呵。

寥寥幾筆，宣紙上，一個鐵畫銀鉤的‘靜’字木三分。

明明是一個‘靜’字，卻散發著鋒芒畢，金戈鐵馬的殺伐氣息。

許文清看著宣紙上的字，半晌后，才丟下手中筆，負手走到窗邊，輕語道：“看來要提前計劃了。”

灰老者許楊微微抬頭，猶豫了一下，道：“會不會有些倉促了。”

“先發制人。”許文清說了一句，緩緩轉，看向許楊關切了問道：“老楊，你的傷怎麼樣？”

許楊微微躬，語言簡潔道：“還能。”

“好，那你在跑一趟吧。別人去我不放心。”

……

神武坊，紀宅。

李牧一盞茶喝完，紀坤坤的故事也講完了。

很狗，就是英雄救，一見傾心，然后家里人不同意，私奔，帶著娃回去，有辱斯文，逐出家門的橋段。

“老紀啊！你當時離開的時候沒有放狠話嗎？”李牧疑問道。

“什麼狠話？”紀坤坤一臉懵。

“就是那種三十年河東的，三十年河西，莫欺年窮，類似的話。話本里不都是這麼寫的呀！”

“啊？！”紀坤坤張了張，卻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咳！”

一旁昏迷的青衫人輕咳一聲，臉上微微有些扭曲，但雙目依舊閉。

李牧瞥了他一眼，開口道：“醒了就別裝了。”

“不好意思，剛才沒忍住。”

青衫男子睜開眼睛，語氣平淡帶著一歉意。

“你們繼續。”

想了想，他又加了一句，“放心，我很嚴的。”

說完后，便不再開口。

沒問這是何地，兩人什麼份，也沒問為何會救他。

似乎他興趣的也是八卦。

紀坤坤苦笑一聲，卻也沒在意，“反正都是陳年舊事，就當聽一樂得了。”

“我可不是看你笑話的。”

李牧搖了搖頭，看向紀坤坤，認真道：“老紀，送你個崛起的機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