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姒什麼都沒說，不過是抿淺笑，裝作什麼都沒看見，轉便回了寢殿。

因為一的傷，因而走起來十分費勁。想來，方才必然是聽到了聲音，繼而費力起去看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卻將沈襄濃的一舉一都落在了眼里。

許之洐神郁，幽黑的眼眸漸冷，咬牙切齒斥道，“再敢引沈襄濃來，必敲斷你的狗！”

伯嬴低了頭，恭敬回道，“是。”

這一晚過得尤其漫長。

許之洐將姜姒從地牢里救出后，姜姒明顯對他多了幾分依賴，他原是寬的。誰能想到，這中了邪的沈襄濃非得半夜大張旗鼓地領著條狗子來行不軌，雖沒發生什麼事，但沈襄濃對他又抱又吻的，難免姜姒看見了去。真是把沈襄濃脖子擰斷都消不了氣，還有這個伯嬴，也似有點大病似的，他本與幾個將軍議正事，伯嬴竟也不稟報一聲，直接就推開殿門帶人進來了。

這算什麼事？

落到將軍們眼里，坐實了他驕奢逸好的名聲。落到姜姒眼里，定又要生出什麼別的想法來。

許之洐與姜姒這麼長時間以來，對他懼怕、服從、怨恨、刺殺，甚至企圖通過嫁人來逃他的掌控，到如今能對他產生幾分依賴已是十分不易。卻因為伯嬴的失職與那老姑娘的放又開始對他疏離了起來。

許之洐十分生氣，方才只是口頭警告了一番，如今思來想去仍然不下火氣，便著人狠狠打了伯嬴二十軍。

這一夜快要過去了，只聽得伯嬴哼哼唧唧的慘聲。

平明時分，幾位將軍又騎馬趕到燕王府，商量前往甘州一行的部署。另有許之洐的隨護衛開始備上了馬匹車輛，府里宮人侍婢也都忙活了起來。

姜姒一夜無眠，直到鳴時分才睡過去，這時被院子里人吵醒，雖然頭昏腦漲，但再睡不著了。

前一日，便問起許之洐，“殿下要去甘州，可否把白芙姐姐接回來。”

他并沒有說什麼。

白芙若還待在棲梧閣，管樂雖會盡心照料，但終究有名無分，又沒什麼基與依仗，只怕顧念念與沈襄濃騰出手來會為難，甚至將賣給人牙子去。

許之洐不給個準話，姜姒等得焦急，便趁伯嬴一個人在殿外的時候，去問他。

“將軍。”

垂著頭囁喏著。

伯嬴抱著長劍冷著臉不去看，“何事？”

他一開口，姜姒就沒了問下去的膽氣，但想到白芙一個人留在東宮可能會有的危險，還是咬牙道，“白芙姐姐......”

“不該管的事最好管。”他肅然打斷。姜姒心下一凜，便再不敢說什麼。

到現在，白芙也沒有回到燕王府。姜姒心里擔憂，卻又沒什麼辦法，只是輕輕地嘆氣罷了。

想著事，迷迷糊糊也睡著了。

不知什麼時候，到邊坐著人，能聞見杜衡的香味，他低低說道，“是沈襄濃投懷送抱，本王拒了，你不必多想。”

睡意蒙蒙，也不知是真是假，便又睡了過去。

再過了不知什麼時候，有人輕輕拍，“醒來收拾收拾，該啟程了。”

姜姒猛地睜開眼，見是白芙溫的臉，撐著子緩緩坐起來，“姐姐！”

白芙扶著笑道，“我回來了。”

回來了，姜姒的心便安定了下來。

*

乾朝建始十一年八月，在與白蛇教歷時兩個多月的糾纏之后，征伐西北正式開始。糧草輜重于三軍前已日夜加趕往隴西郡囤積，治粟都尉并就地征收粟米臘。接著便是十萬大軍兵分三路，自長安出發浩浩向西北進發。

旌旗獵獵，鼓鼙地，煙塵滾滾，平沙莽莽。

姜姒是第一次見許之洐穿大將軍鎧甲，他騎在汗寶馬之上，與幾位將軍并行。高高掛起的金烏披在他上，使他周沐在日之中，金刀鐵馬，十分英勇威風。

他原便是如此出挑的人。

他與姜姒的馬車隔著數十步的距離，與三位將軍似乎在談論著應敵戰略，并不回頭看馬車。姜姒卻著他的背影出神，想到第一次在長安城外見他的時候，他也是騎著汗寶馬，分明是一副銀鞍寶馬度春風的模樣，卻將提上馬背，打俏的瓣。可他也在快被宮人打死的時候，踏著馬疾疾奔來。

白芙見一直掀著簾子朝前看，便笑道，“殿下英勇神武，我一早便知道。”

姜姒聞言垂下簾子，“他到底是什麼樣的人？”

白芙想了一會兒，自顧自笑了起來，“我眼里的他，與你眼里的他，定是不一樣的。”

白芙說著話，也掀起簾子向外看去。“但時間久了，你自然也就知道了。”

不管怎樣，許之洐待姜姒確實好了起來。

知畏寒，便從當地吏家中帶回了小手爐給。只需在手爐中添上銀炭，便能暖上大半天。怕帶傷趕路對子不好，人給馬車墊了厚厚的幾層錦衾棉被，又長雍隨時熬好湯藥侍奉左右。

這些白芙都沒有，但也不曾多說什麼。只是極偶爾夜里醒來，會發現白芙不在邊，也不知去了哪里。

這一路往西北去，尚還算順利。境甘州前，不曾遇見白蛇教，只能偶爾在路上見到幾個行蹤詭異的人。

待到了甘州地界，已是農歷八月十五了。往年每至仲秋，貴家結飾臺榭，民間爭占酒樓賞月，弦重鼎沸，深夜猶有笙芋之聲，宛如云外。間里兒，連宵婚戲；夜市駢闐，至于通曉（出自孟元老《東京夢華錄》）。若在宮中，則“天子春朝日，秋夕月。朝日以朝，夕月以夕。”（出自《禮記》）。想必今日夜里天子祭月，長安城亦是一副熱鬧非凡的景象。

夜前，大軍選了一背山有水的地方扎營，挖壕立寨墻，東南西北共設四個寨門，又設了幾座樓偵察敵。許鶴儀的中軍大帳亮的通明，帳前帥旗在大西北的夜風里獵獵作響。

與幾位將軍議完了事，已經不早了。這甘州了秋，十分干燥寒冷，月倒是比長安更明亮一些。

許之洐踱步到了姜姒與白芙的營帳前，開帳門，見姜姒已經臥在榻上休息了，的上都是傷，又跟著大軍連行十余日，定是疲累了。白芙穿著里袍，正打算吹熄了燭火。見許之洐正立在帳口吹風，趕將他拉進帳中，“殿下可有什麼事？”

許之洐一手背在后，著榻上的姜姒道，“無事。”

白芙神一黯，只道，“上重傷未愈，殿下輕一點。”披上外袍便退了出去。

許之洐踱步到了姜姒前，見將自己牢牢罩在被中，似是已經睡了過去，呼吸聲輕微不聞，乖順得像一只小。

他便坐在榻旁輕的烏發，想到，如今才十六歲呢。

一驚，兀自醒了過來，圈棉被坐了起來，問道，“殿下怎麼來了。”

“今天是中秋。”

姜姒淺淺笑道，“是。”

許之洐拿出一個小小的油紙包來，“看看這是什麼？”

姜姒從厚厚的棉被中出一只藕段似的手臂，就著許之洐的掌心打開，“月餅！”

心里歡喜起來，沒想到行軍途中竟然能吃到月餅。這月餅團團圓圓的，繪著略顯糙的月宮蟾兔，雖不似宮中那麼巧，但竟也有十分的野趣。

他眼里含著笑意，將那月餅一分為二，出里富的餡料，看著有棗子、松仁、芝麻、胡桃，還有些不上名字的果餡，大概是當地特有的果子做的餡兒。

“我伯嬴去附近的鎮子上買的。”

“那伯將軍定要走出很遠。”

“騎馬不過五十多里路。”

“嘗嘗看。”

姜姒看著許之洐，那好看的眸子里似有星子在閃，十分靈。咬了一口，笑得眉眼彎彎。這月餅皮而薄，食之不覺甚甜，而香松膩。尤其在接連吃了十余日的栗面臘之后，食之格外味。

“去看看月亮吧。”他溫聲道。

姜姒攏了棉被，如今十分畏寒。

許之洐便將連同棉被一起攔腰抱起。

姜姒的臉紅紅的，“殿下，我......我很重吧！”

“比紗還輕。”

月皎皎，在乾朝大西北的高空靜靜懸著。

“待班師回朝，你......”

姜姒抬頭盈盈著他，他笑了一下偏又不再說下去了。他待自己是不是也有一些喜歡，姜姒自棉被中出一雙素手來，試探著去攀上他的脖頸。

他量很高，立著的時候，完全夠不著他的肩膀。

但現在他將牢牢抱住，輕易地便能將手搭在他的肩頭。可是猶猶豫豫的，終究是不敢。

許之洐心里某被狠狠了一下，隨即便俯朝的額頭吻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