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一開始說,那是因為分舵有細作,后來又說,那細作來自皇宮。可是我前天才曉得,這一切都來源于你的自導自演。”
“用心良苦,江舵主,天下誰也不會比你更能偽裝了。誰會懷疑一個將死之人?誰會相信你是自愿暴在危險之中?你的話,到底哪一句是真,哪一句是假?”
江琮只問:“誰告訴你這些?”
泠瑯立即說:“你只需要回答,我說的是不是真的。”
江琮默然片刻:“是。”
泠瑯將刀尖遞進半寸,咬著牙笑:“好得很,我再問你,你是京城分舵主的事,二殿下知不知道?”
“知道。”
“圣上知不知道?”
“知道。”
“你表面上投靠青云會,不得不同圣上作對,實際上他們雙方,都對你的存在心知肚明。”
“……”
“說話。”
“是的。”
“帝知曉前因后果,會主了解這一切,公主更清楚你的過往。他們誰都比我更了解你,是不是?”
“……”
“我以為你真的全無選擇,原來并非如此,你一直都知道如何做,你本沒那麼無助。”
譏嘲著開口:“那這些真相,你要什麼時候告訴我?嗯?”
江琮在這樣的語氣中幾乎僵,他說:“我說我本打算講,你會信嗎?”
泠瑯說:“你說呢?”
江琮輕聲道:“可是你說什麼,我都會信,你說去劍冢,卻從春華門出去,我也沒有問為什麼。”
泠瑯氣笑了:“你派人盯著我?”
“沒有……侯府引信特殊,暗線收集到信息,會自行上報。”
“原來如此,江舵主神通廣大,在下萬不能及。”
“……”
“怎麼了?”
“不要這樣。”
“別怎麼樣?”
“不要這樣對我,”江琮說,“泠瑯,我并非特意瞞著你。”
“是嗎?但你已經在瞞著了。”
“……抱歉。”
這兩個字功激怒了持刀的,幾乎立即被點燃:“你以為我說這麼多,是向你討要一句道歉?”
用刀背頂著青年的脖頸,另一只手攥上他領:“誰稀罕?我問你,你覺得我會稀罕這個?”
江琮猝不及防,或者說他本也沒想要防,他對上怒氣沖沖的雙眼,陷遲鈍的失語中。
他從來沒見過這樣。
和以往的每一次鋒不同,然大怒過,咬牙切齒過,刀鋒也深過他的,可是沒有一次像現在——
用最刻薄的語言攻擊,眼中盛滿怒氣,怒氣卻來自于失。
這是個值得思考的問題,在失什麼?失他不夠坦誠?
隨時可以離去,卻在在乎一個會陌路而行的人,對是否坦誠?
他被迫挾制著后退,幾步過后,腰后到冰涼桌沿,無路再退。
而泠瑯已幾乎怒火中燒:“你這就無話可說了?”
咬牙切齒地指責:“你知不知道,我最討厭你這副三子打不出個屁的模樣。”
江琮被一把按在石桌上,泠瑯掐著他脖子,居高臨下地說:“我曾經還真心實意地覺得,或許你……算了。”
算了?什麼算了?他很想知道曾經真心實意地覺得什麼,可是卻不再說。
青年上的桎梏忽然松散,退到一邊,拍拍手說:“保重吧,江舵主。”
江琮緩慢地問:“保重?”
泠瑯將刀收鞘中:“你當你的雙面人,我報我的深仇大恨,后會有期,再見。”
走出兩步,足尖點在池畔,力還未聚到一半——
后一大力將一扯,猝不及防地被拉回來,狠狠撞到了一個堅事上,幾乎暈頭轉向。
位置全然調換,江琮將按在石桌上,制住的手腕,啞著聲音問:“要去哪里?”
泠瑯怒不可遏:“你管我去哪里!”
膝蓋往上一頂,卻被眼疾手快地制住,江琮居然在笑:“這招可不能再用了,夫人。”
“誰是你夫人?我們已經沒瓜葛了!”
轉手腕,用刀柄隔開錮,隨即翻而起,狠狠朝青年揮出一刀!
嗡然一聲響,虎口幾乎被震得發麻。
月下,薄而亮的長劍,與有著青暈的刀,今夜終于有了第一次。
而這樣的,在太升起前,還會有很多。
泠瑯于桌上一躍,刀鋒翻涌出淡青波浪,一邊刺掠,一邊譏諷:“江舵主,要再討上幾招,可真不容易。”
江琮只在防守,劍輕巧凌厲,泛著雪亮澤。他著氣:“夫人何必心急,有些話,說完了再走不遲。”
“我沒什麼話要說!”
一刀橫劈,如山將傾,長劍輕輕一格,劍尖挑在刀,溫無形地化解了殺意。
毫無疑問,他已經非常悉的路數,刀尖如何挑,刀背如何格,一招一式幾乎爛于心。
同樣,他也能看出,沒用上什麼章法,只是在泄憤而已。
這個認知幾乎讓他生出詭異的欣喜。
大可以一刀砍上,用最狠厲決然的速度,他絕不會躲。也可以本不回來,從此音訊全無,他本無法再見上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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