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坐起，一把扯過對方的手臂置于膝頭，一邊閉目醞釀，一邊同他說話。

“明凈峰真如他們所說，已經日薄西山了嗎？”

“或許，但那畢竟是明凈峰。”

“那畢竟是明凈峰……”泠瑯輕聲重復，“那畢竟是顧長綺。”

“早幾日，我已經派九夏前去送信，說想瞻仰劍宗風采，順便借比劍大會來挑選些能人。對方欣然答應，待我們上山時，一切都將打點妥當。”

“噢——涇川侯府的面子，縱使是世外劍宗，也不能不給。”

“怕不是因著侯府面子，是二十兩黃金的面子，”江琮平靜地說，“要籌備這種盛事，明凈峰得花上很多錢。”

逐漸升溫，一團暖盈盈的氣自丹田緩緩升起，泠瑯閉目，將其慢慢往右手推送。

“今日在客棧，我倒是聽說了些新鮮東西，”說，“有人說……顧掌門有恙。”

江琮悶聲道：“年歲已高，有些疾病實在正常……嘶……”

悉的氣息已經掙束縛，從他腕上進，瞬間便將所有枯朽沖卷而過。

滾燙熾熱，如躍著的暖，一寸寸傾碾傾碾他空虛干涸的經脈。幾乎無法承，卻又求更多。

即便已經這樣做了許多次，但他仍舊無法平靜淡然，這對一個習慣了枯竭干的人來說，實在是種考驗。

的氣息鮮活且極不安分，一進他，便向四面八方流竄而去，途經殘破氣脈，留下灼熱余韻，他必須忍得很辛苦，才不會為之微微栗。

他不由生出嫉妒，同自己的殘損寒涼截然不同，擁有的是好之萬倍的東西，偶爾這樣施給他一些，已經足夠人深深沉迷。

就像黑暗中站立太久的人，窺得別人指出的，也會覺得那同繁星銀河沒什麼兩樣。

他偶然會了如此，以后該如何甘心它再也不會給。

那將會是可以預見的難熬。

漫長余韻過去，青年額上已經有了一點汗，幾發在臉邊，卻被另一只手輕輕撥開。

它慢慢劃過他眉心，順著鼻梁往下，在高聳的鼻尖短暫停留，如蜻蜓水的一點。

他發出了一聲極輕的息。

接著，那手指來到了他的，它漫不經心又輕佻地挲，好像在一朵什麼花，或者弄貓狗的。

他呼吸熱熱地灑在指尖，而暖。

緩緩勾勒他的形狀，卻在對方忍無可忍，就要張口咬住的時候倏地收回。

蜻蜓飛走了。

“有這麼舒服嗎？”黑暗中，泠瑯低聲問，“是什麼覺？”

過了片刻，江琮才回答。

“像從生下來就忍干的人，第一次喝到水。”

泠瑯覺得這個形容未免夸張，但從江琮每次的反應來看，或許又沒有。

想到一些久遠的，關于馴服獵鷹的故事。從自由桀驁到俯首稱臣，只需要一些對峙，一些控制，一些人心的甜頭。

以及漫長的耐心。

前路危機四伏，用一點無限再生的真氣，換來某些時刻忍而的眼神，老實說，對此百看不膩。

為此付出些耐心，也沒什麼不可以。

第45章 茶棚雨

靈源鎮名如其鎮, 是個靈氣十足之地。

同江南其他娟秀麗的小鎮一樣，一條小河蜿蜒而過，碧波微漾, 襯著兩岸的白墻青瓦淡如水墨。若有斜風細雨, 便更能朦朧一片仙境。

更因背靠明凈峰，隔絕了北風吹拂，雨霧在此總會氤氳得更深濃一些, 霧中草木也比別要更翠綠葳蕤一些，都是清麗好景。

泠瑯初來靈源鎮那日，天上正好籠著層蒙蒙細雨。了六月，煙雨天氣并不會多, 頭一次來這水鄉便能遇見如此景致，不能說是不幸運。

可惜，縱有賞景之心, 也無法在鎮上過多停留, 鎮北的明凈峰才是他們此行的目的地。

巳時剛過, 細雨不僅未歇, 還大有瀝瀝淅淅之勢。

剛到山腳, 前方便約傳來了吵嚷之聲，泠瑯掀開車簾往外看，只見僅容一輛馬車通過的山道上，正被堵得水泄不通。

有五大三的人聲傳來。

“好端端的, 這馬怎麼就驚了呢？”

“大家伙都在后面等著呢, 能不能快些讓路啊！”

“還未進山便見這等事，真是晦氣, 早知道就提前來了……”

似乎是道路, 前面有車翻倒, 導致后面的人也無法再進山。

泠瑯放下簾布，在車耐心候了片刻，結果遲遲不見通行不說，前方有人等得不耐煩，竟又有了。

“窮鄉僻壤來的馬，許是不住明凈峰的浩然劍氣，才一頭撞到山壁上。”

“你說什麼！”

“呵呵，我倒是聽說，大災大難來臨之前，畜生倒往往能察覺些人不能察覺的端倪，因此表現出異……貴馬忽然這般，怕不是擔憂主人上山丟人現眼，而特意提醒罷。”

“姓黃的，此番又遇上你算我倒霉，要是你再胡言，休怪刀劍無眼！”

“好啊！上次的賬還沒同你清算，現在就看看你到底是刀劍無眼還是你人沒長眼！”

簾外不出意料地傳來了金屬相激聲，呼喝打斗聲，眾人驚呼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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