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大將軍常年不在府中，這一回來過年，家中兒俱都過來請安，董藏月在座中，看沈夫人眉飛舞的模樣，心下既是高興，又略有些不安。

沈夫人卻只剩下得意了。沈云安雖是次子，可董藏月生下的卻是長孫，至在這子嗣上是了沈云殊夫妻一頭了。這一得意，未免就有些忘形，順口就來了一句：“大郎媳婦到現在還沒靜，也該著些呢。大郎今年年紀可不小了，這子嗣上的事怠慢不得，我看，實在不行就先納個人在房里——”

剛說到這里，沈大將軍就重重咳嗽一聲，端起茶杯來喝茶。沈夫人語聲頓時一停，生地轉了話道：“老爺也累了吧，要不要先歇一會兒”

沈大將軍便放下茶杯道：“是有些累了，你們都散了吧。安兒扶著你媳婦些，有什麼缺的，只管說話。”

董藏月這才松了口氣。懷孕固然是件大喜事，可沈夫人這樣當面炫耀一句也就罷了，直問到許碧臉上可就不合宜了。

在這一點上，董藏月素董夫人教導，認為“家和萬事興”。沈云殊與沈云安雖是異母，終是同父，自然該兄弟同心才好。縱然不能同心，也不該自己窩里爭斗。嫁的是次子，許碧才是長嫂，妯娌之間，原是該退一步。何況平日里許碧對也親切，就更該守禮才是。若是像沈夫人這樣，豈不挑起妯娌不合麼。

只是沈夫人是婆母，董藏月也不能說的不是，更不能去攔的話，這會兒沈大將軍攔了，那是再好不過。

沈云安過來扶董藏月，卻不由得看了許碧一眼。自他親敬茶那日之后，便是極見到許碧。董藏月平日里督促他念書很有一套，又是新婚，每天的時不是在書房就是在闈，出來也不過是去沈夫人請安。沈夫人有意隔開他與許碧，于是他來請安都見不著人，算一算，不知不覺的竟已經好幾個月沒見過許碧了。

不過，此時此刻，沈云安再看許碧時，關心是有的，惆悵也有那麼一，卻再沒當初那點子自己都不敢細想的綺思了。他主要是聽說許碧在鹽一役中傷了臉，所以才想多看一眼。

這會兒一眼看過去，臉上的傷痕沒看著，卻看見許碧正在側著頭跟沈云殊低聲說話。從沈云安的角度，看不到許碧的眼神，卻能看見那上翹的紅潤角，還有一個現現的酒渦兒。

一眼已然夠了，沈云安收回眼神，扶著董藏月的手臂，出了屋門。如今他是馬上就要做父親的人了，那些年之思，除了放下，還能如何

董藏月這會兒遠沒到子沉重的地步，不過丈夫來扶，心里也是甜的，小聲道：“也不至于呢……”

沈云安笑道：“地上，總是小心為好。萬一真摔著了，如何是好”

小夫妻兩個一邊說話一邊回了自己院子，董藏月還道：“母親盼著孫子，若這一胎是個孩兒如何是好……”沈夫人口口聲聲的“孫子”，都夸口到沈大將軍面前去了，董藏月自是有些力。

沈云安倒笑道：“兒也沒甚不好的，再生便是。”他們還年輕呢，只要能生，何愁生不出兒子來再說，若是生個貌的兒，就像——沈云安下那點念頭，道，“若生個似你一般的兒，豈不也好”

董藏月不自覺地手著小腹，面微紅：“像我有何好的。我聽說，兒多似父親呢。”要論長相，其實沈云安比還生得清俊些，兒若似，相貌上怕是平平，倒盼著多像沈云安幾分呢。

兩人說說笑笑，才進了屋里，就聽小青在外屋道：“剛回來，怕是還要歇一歇，姨娘晚一些再過來罷。”

剪秋抱了一包袱東西立在外屋，聽了小青這話就道：“既然這樣，我就在這里等著也是一樣。”別以為沒看見，沈云安也回來了，小青這般搪塞，不過不想見到沈云安罷了。

小青當然是不愿剪秋見沈云安的。當初剛隨著董藏月嫁到沈家，聽說有這麼個通房大丫鬟，心下就暗自警惕了。似這樣從小伺候的大丫鬟，雖說聽著份低微，可正因伺候得久了，對爺們的喜好得清楚，才最容易得了爺們的心呢。

何況論相貌，董藏月雖大方端莊，卻真比不得剪秋貌。更兼這剪秋看其模樣神態，也不像是個老實的。

果不其然，董藏月進門第三天，甫從娘家回門回來，便不得不喝了這剪秋的茶，提了姨娘的位份。小青都擔憂得不行，生怕自己姑娘降不住這剪秋——有時候名聲也是負擔，要賢良，也不免束手束腳。

不過，顯然二爺并不是那等寵妾滅妻之人，董藏月給了剪秋名份，沈云安甚是滿意，之后剪秋的事兒就都給了董藏月來安排，甚至到如今剪秋還沒個單獨的屋子，沈云安都沒說什麼。

小青至此，才明白為什麼姑娘這麼痛快就喝了姨娘茶。而且姑娘才學素來好，便是二爺應舉的功課，姑娘都能說幾句。這一來二去的，雖說是房花燭夜未曾圓房，后頭倒是越越親近了。

自家姑娘籠得住丈夫，小青自然更不肯讓剪秋著機會了。姑娘是正室要大方，這等做丫鬟的卻不必要這賢良的名兒，正適合唱黑臉呢。是以防剪秋，說跟防賊一般也差不多了。且如今姑娘有了孕，這簡直是個天大的機會，怎麼肯讓剪秋就得了去呢自是更要嚴防死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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