換了別的時候，袁夫人未必就聽明白了沈云殊的意思，但也知道沈云殊說的必然不是好話，這麼一琢磨，還有什麼不明白的頓時就氣了個七竅生煙。

然而生氣又能怎樣話是自己先說的，聽著就十分惡毒，沈云殊又一臉明正大的模樣，要辯駁都無從開口，袁夫人也只能自己干生氣罷了，待出殯一畢，立時就病倒了。

若換了從前，袁夫人一病，整個杭州城都要震一下，不得有走馬燈似的人前去探。可如今袁家要關起門來守孝，上門之人遂寥寥無幾，有不人都以“不打擾袁家守孝”為借口，只送些禮，人卻不到。

至于人都去了哪里大家當然是準備著去賀喜啦。

若說白事兒數袁家是頭一樁，那今年杭州城里的紅喜事兒，就得數沈家二公子娶董家三姑娘這一樁了。

說起來這門親事日子也是改了又改，最終定在了六月二十八，那會兒已是夏末，天氣也不甚熱了。且袁家的喪事也過去了兩個月，便有什麼晦氣也該散了，沖不著喜氣。

其實沈董兩家早就準備好了，如今這日期一定下來，一切就無比順暢。沈云安那院子收拾了好幾個月，再沒什麼可挑剔的，只等著董家送嫁妝了。

沈夫人心里高興，看誰都順眼了些，就連早晨香姨娘來給請安，也不那麼板著臉了，開口笑道：“老爺說了，等辦完了安兒的喜事，就該把婷姐兒的事定下了。你這些日子也不用總到我這兒來，瞧著婷姐兒那里差什麼，也幫準備準備。”

香姨娘一聽這話，心里頓時就是一堵。

沈夫人自嫁進門就拿香姨娘當個對手，俗話說最了解你的不是朋友而是敵人，沈夫人不敢說對香姨娘了如指掌，但有些事兒卻是猜得的，一看香姨娘的表就笑得更歡喜了：“梅大公子學問是極好的。老爺平日常說婷姐兒讀書，我還發愁過，若是給尋個武人家的夫婿，大字識不了幾個，可不委屈了婷姐兒這下好了，竟就尋了個舉人來，可見這姻緣是天定的，婷姐兒順了心意，你也該放心了。”

就曉得這捧香是個心高的，偏老爺總覺得平和本分。不說別的，就這回沈云婷的親事，看得準準的，捧香這賤婢本就不滿意!

只可惜啊，這親事若是定的，香姨娘還能到老爺面前去哭一哭。如今卻是老爺說好，看還有什麼辦法!

沈夫人越想就開心，橫豎兒子的親事都準備好了，索跟香姨娘算起賬來：“婷姐兒雖是庶出，可這孩兒家出嫁不是等閑的事兒，你再講規矩本分，這上頭也不要再拘泥了。老爺說了，公中的例，婷姐兒與姐兒是一樣的，都是五千兩。我是嫡母，不得再給添兩副好頭面。至于老爺和大郎那里，想必也有添的。你就這一個兒，想怎麼補也隨你，不必想太多。”

香姨娘聽拉拉說了半晌，等從正院出去的時候，掌心里都被掐出了好幾個指甲印子。百靈看臉不虞，小聲道：“姨娘別聽夫人的，大爺那日不是都說過了，梅大公子雖不出仕，可他學問好，將來或著書，或開個書院，名聲一點兒不比做差的。再說，梅二公子是要出仕的，到時候梅家斷不會差的。”

香姨娘再忍不住，道：“名聲不比做差，那又算什麼到底不是做!”梅若堅出仕那就更不用說了，弟弟做跟自己做，能一樣嗎

百靈小心地道：“可是大姑娘自己也喜歡……”沈云婷終于忍不了生母這樣來回地念叨，已經晦地向香姨娘表示見過梅若明了。且那日沈云殊去了芥子居，將這門親事細細向香姨娘說了一回，最后也表示，沈云婷自己是愿意的，是沒有取中梅若堅。

香姨娘冷笑出聲：“婷兒曉得什麼說見過，不外是大拉了去逛花園子，見一面罷了。還不知是讓婷兒挑，還是讓人去先相看婷兒呢!”

如今是真后悔，當初就不該總說什麼嫡庶之別，說得兒挑夫婿都手腳的。說是沈云婷自己挑的，香姨娘敢打包票，梅家兩兄弟的條件列出來，那傻丫頭必然撿差的挑。許氏這可倒好，一推六二五，全沒的責任不

“都是我的錯……”香姨娘忍不住落下淚來，“我害了婷姐兒……”

“姨娘怎麼這麼說呢……”百靈連忙勸，“奴婢雖不懂，可看大姑娘做針線做得歡歡喜喜的——只要大姑娘日后過得舒心，姨娘也就放心了不是”

香姨娘哭道：“如何能舒心梅大公子肯給前頭的娘子守孝三年，可見意是深的。婷姐兒做人填房的，只消一半不到，就免不了被人拿著與前頭原配比較。原就命苦投生在我肚子里，想不到嫁人也不得好兒……”到底是在路邊上就哭了起來。

百靈慌了手腳，道：“若不然，再與大爺說說如今這還沒過明路——”要改也還來得及。

“大爺”香姨娘如今也是灰了心了，“他這幾日只顧著帶大出去騎馬了，何曾還想著婷姐兒……”

其實這話說得并不準，沈云殊并不是只帶許碧出去騎馬，他是連沈云婷和連玉翹都帶了去的。當然，也問過沈云，但沈云素來嫌馬臭，才不要去學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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