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卓笑了笑：“義父知道了。你好生跟著大爺和大，別淘氣挨板子。”

九煉的臉唰地就垮了下來：“義父，我才沒有淘氣!”他都多大了，哪里還會淘氣!問題是他的板子總是來得莫名其妙，三不五時的就有人吆喝要打他，還好最后也只是喊一喊，板子到底沒有落到屁上。

這義父子兩個正說著話，尚未出二門，就見前頭香姨娘匆匆走了過來，一見沈卓忙上下打量了幾眼：“四哥，這是怎麼了”

香姨娘從前在連氏夫人邊做丫鬟的時候，曾跟沈卓敘起世，兩人原來是同鄉，都是因北狄侵邊才了孤兒的。同病相憐，一個是丫鬟，一個是侍衛，彼此倒照應起來。沈卓兄弟中間排名第四，香姨娘就管他一聲四哥，平日里多有給他連補綴，沈卓從外頭回來，則會給帶些花線餞之類。

只是后來連氏夫人過世，香姨娘做了沈大將軍的妾室，為了避嫌兩人便甚見面，偶爾在沈大將軍的書房那里上，也不像從前一般兄妹相稱，故而這一聲四哥倒是久違了。

雖說是久違，沈卓倒也沒什麼特別的想，反是被香姨娘問了個沒頭沒腦，疑道：“什麼怎麼了”

香姨娘走得氣吁吁的，道：“我聽說四哥一回來，就去向大請罪了可是四哥有什麼地方惹惱了大”

沈卓一個大男人，平素是不進二門的，這回跟著沈云殊進來，還直進了他的院子，也不曾避人就向許碧下了一跪，可不是片刻之間就傳得滿府皆知了。

沈卓倒并不在意，點頭道：“的確是冒犯了大，方才去請了罪。”

香姨娘大吃一驚道：“四哥在外頭做事，有什麼地方會冒犯大再說——四哥是跟著老爺多年的人，連大爺都要一聲沈叔，便是有什麼不是的地方……也不該這樣下四哥的面子呢。”

雖然沒有主語，但誰也能聽出“也不該”的人是誰。沈卓擺了擺手道：“你不曉得，的確是我做錯了，請罪也是應該的。”

香姨娘眼圈就有點紅了：“這是怎麼的……四哥是辦老了事的，怎麼就做錯了何況外頭的事，便錯了也有老爺和大爺呢，怎麼還要給大請罪便是要請罪，又何苦在人前——如今府里都傳得沸沸揚揚的，這，這也太委屈四哥了，難道大爺也肯就看著，四哥這樣的折辱……”

沈卓倒是沒在意香姨娘說的人前丟臉之事。那軍營之中，管你是什麼人，若真違了軍令，拉出來就在轅門打軍，還就是要示眾呢。似他這樣，也不過就是當著幾個丫鬟的面下了一跪，其實算不得什麼。他素來奉行知過則改，若是明明自己有過錯還要遮遮掩掩，這豈是認錯的態度

不過香姨娘自然也是為他好才這樣抱屈，沈卓便放緩了聲音道：“其實并沒什麼。此事你不必管，就人傳幾日也就無事了。”

香姨娘抹著眼淚道：“我就是替四哥覺得委屈……多大的事呢，大爺素來也是敬重四哥的，莫不是聽了什麼人的話，才委屈了四哥……”

沈卓正道：“此事你不知曉，莫要胡猜疑。大爺并不曾委屈我，實是我對大不夠敬重，賠罪也是應該的。若是有人因此傳大的不是，你聽見了就該罰他，豈有下人胡議論的道理”

香姨娘咬了咬，收了眼淚道：“我只是不信四哥是這樣失禮的人。莫不是有什麼誤會四哥與我說說，若真有誤會，我也去面前給四哥分解分解，免得一家子鬧得不快。”

沈卓笑道：“這是外頭的事，說了怕要嚇著你。你只管放心，我既已請過罪，自然就沒事了。”他一個年男子不好在二門里再停留，又安了香姨娘幾句便抬腳走了。

香姨娘著帕子著沈卓的背影。聽說了沈卓來向許碧賠罪的事兒，就琢磨著只怕跟那天晚上紫電鬧出來的那一場有關，是以想從沈卓口中打聽一二。誰知沈卓這樣，什麼也沒出來。

但，沈卓越是這般口風，便證明許碧那幾日的確不在房中，而是去辦“外頭的事”了。一個后宅子，卻能去辦外頭的事，這可是稀罕事了。如香姨娘這般，能管管沈大將軍前頭書房的來往賬目，已然算是很不錯的，可至今，別說是，就是沈夫人，也不過出去就是到別人家的后宅，仍舊是些眷來往罷了。

若是眷來往，許碧又何必裝病出去，且一去就是好幾日更用不著沈卓來向請罪——沈卓那是管著外頭大事的，跟后宅眷從來不打道。

香姨娘越想越是暗暗心驚。難怪許氏能做主沈云婷的親事，不知不覺的，竟是將手都到外頭去了。

一想到沈云婷的親事，香姨娘就覺得不過氣來。這麼些年做小伏低，還著沈云婷，不就是為的議親的時候多得些照顧，能定一門好親事嗎

子嫁人如同二次投胎，這頭一回單看天意，只有第二回是可人為的。就這麼一個兒，心積慮了十余年，最后卻只得了那麼個夫婿，豈不是把當娘的這顆心扔在地上用腳踏、用車碾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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