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院子的眷都抬頭往上看,知雨里還在道:“胡說!爺有門不走,怎麼會爬到樹上——”后邊就沒聲了。
沈云殊坐在樹枝上,默默與下頭的人對視。
院子里靠墻的地方立了個草靶,當然并不是立在這桂花樹的枝葉進來的那一片墻下,而是再橫移十步左右。而許碧穿著一大紅騎裝,手里握了一把六等弓,正站在離草靶三十步的地方,仰頭看他。
一院子頗為詭異的安靜。
半晌,許碧以手抵,干咳了一聲:“真是大爺回來了……”
這一句話仿佛打開了什麼開關。連玉翹首先往許碧背后了,蚊子似地喚了一聲:“表哥——”然后就慌地解釋,“我,我先回去了……”
知晴接道:“奴婢去沏茶……”
九煉干笑:“小的去撿箭……”
許碧無語。瞎子都看得見那支箭握在沈云殊手里呢。
只有知雨勇敢地還擋在許碧前:“不是有心……只是,只是得不準……”再說了,誰會知道大爺回來不走門,偏要從墻頭爬呢
許碧嘆了口氣,拍拍:“去打熱水來。”仰頭又對沈云殊招招手,“大爺還不下來”
沈云殊從樹枝上看下去,一院子的人泰半作鳥散,只剩下許碧還站在院子里。騎裝收,顯得似乎又高了一點兒,手握弓箭,腰掛箭囊,尤其那條寬寬的革帶,顯得細腰如握。如果忽略那弓是六等的,而箭得能歪上天去,好像還是很——很有那麼一子英氣的。
穿大紅特別好看。羊脂玉般的,被鮮艷的大紅一襯,仿佛一朵將要盛放的花,正一點點地把醞釀的芳香放出來。
沈云殊深吸口氣,真的覺得空氣里仿佛有子甜香。他在樹枝上一,輕巧地落下地來,沖許碧一笑:“會箭了”進步快啊,這還不到一個月吧,居然還能三十步的靶子了
許碧下意識地把弓往后藏了藏:“其實,今天是第一次立靶子……”主要是這些天拉著連玉翹一起學箭,單是拉弓對連玉翹來說又辛苦又單調,恐怕不好堅持,所以才九煉立了個靶子,從近到遠,總要能看到進步,人才有干勁不是
就是誰也沒料到,這第一箭就偏出老遠,還險些到沈云殊臉上去!當然,這個絕對不是的錯啦!
“早都盼著你回來,你倒好,連個信兒都不往回送,還以為你中秋節回不來了。回來又不進門,偏往墻頭上爬——”許碧本是打算惡人先告狀的,話說到一半就忘記了初衷,仔細去看沈云殊的臉,“沒傷到吧多危險啊,萬一傷到眼睛怎麼辦!”
“無妨。”就許碧用的那等弓,出的箭到了他面前已經是虛弱無力,要不是他萬萬沒想到才上墻頭就會有迎面一箭,本無須躲避,只要雙指一挾就夠了。
“那別的傷呢”許碧記得九煉說沈云殊肋下中了一刀,忍不住埋怨,“上還有傷,居然還爬樹,要是扯到傷口了怎麼辦”
“傷早就好得差不多了。”沈云殊站在那兒由著拉扯,笑著把手臂抬起來,“其實就是皮傷,并不礙事,你看——”
還沒說完就被許碧一掌把手給打下來了:“皮傷也是傷!這才幾天呢,怎麼可能就全好了你不要看著小傷就不在意,若是不好生休養,屢次扯裂傷口,日后了舊病,有你罪的時候!我聽九煉說,你上有好些傷,從來也不在意。這怎麼行呢現在年輕不覺得有什麼,日后就要吃苦了。而且我聽九煉說,你了傷不吃藥”
“九煉連這個也說了”沈云殊面上的微笑都僵了僵。
五煉站在墻外頭,看九煉像猴兒似的輕快地躥過來,埋怨道:“你們怎麼才回來都念叨好些天了。不回來也不知道送個消息——”天天問,他這里一點消息都沒有,答話都答不上來。
五煉不答,只指了指墻里頭。九煉側耳一聽,頓時小聲哀嚎:“明明答應過我,不跟爺說是我說的……”這怎麼一轉頭就把他賣了呢
無奈院子里頭許碧還在毫不猶豫地出賣他:“說了。他說軍中的郎中給你開些補養氣的藥,你從來不肯喝。這怎麼能行郎中既是開了,自然有開藥的道理。這次回來,得請個郎中來給你診診脈,該調養就要調養……”
九煉聽得齜牙咧:“完了完了完了,爺回頭非收拾我不可!”爺最恨喝藥,這回揪著他喝上多天的藥,只怕回頭他就要倒霉多天了。
五煉倒是難得地笑了笑:“總算你這回做得還不錯。”
九煉嘿嘿一笑:“那是……我聰明著呢……”打從上回干爹跟他說,是關心爺的子,他就在琢磨了——爺不肯喝藥,他和五煉說話不管用,那說話管用不管用呢
在院子門外,連玉翹帶著青螺已經走出去好幾步,又忍不住回頭去看。從這里還能看見,許碧正在給沈云殊整理上的裳,一邊整理,一邊好像還在說著什麼。沈云殊一臉無奈,卻只能頻頻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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