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年紀差不多， 都是同一批進府的，有個小丫鬟就吐吐舌頭，小聲笑道：“可是你如今在面前得用了， 瞧著都比以前威風。”

這是句酸話， 蕓草只當沒聽出來。旁邊另一個小丫鬟便扯了同伴一下，正道：“大爺和都吩咐過的，又是表姑娘，咱們誰敢惹生氣今兒香姨娘過來了， 不知說了什麼，表姑娘就把門關起來了。大約——是想起舅老爺和舅太太了罷。”

既是這樣， 蕓草自然不好馬上進去，只能道：“我先等等罷。”幸好點心是剛出鍋的，再等片刻也不要。

屋里， 連玉翹倒在床上，兩行眼淚順著臉頰往下流，并沒有什麼哭聲，只是那淚水不斷。青螺在旁邊，又是著急又是傷心：“姑娘，這都是那些下人嚼舌頭，你何必放在心上呢!”

連玉翹這才有些嗚咽：“若真只是下人說的，姨娘不會給我聽。我原是不該來的，來了倒讓表哥表嫂為難，讓姑父為難。”

青螺的眼淚也要下來，強忍了道：“您這樣，姨娘知道了怕要自責的……”香姨娘說了，當時就一臉后悔，若是再知道姑娘哭這樣，更要心里難過了。

連玉翹想干眼淚，可那眼淚卻是怎麼也不完：“別姨娘知道，我知道對我好。是我自己命不好，現在事都傳了出去，姑父怎麼給我找親事……”人說沈大將軍仗著自己的份，把個克夫的侄塞給人家嗎

“定然有人是不信這個的。”青螺絞盡腦，也只能想出這一句來。

連玉翹搖搖頭，覺得自己都要哭不出來了：“我不該為難姑父的，我不嫁了，我出家，去庵堂里，青燈古佛過一輩子，倒也干凈。”

青螺嚇得要起來：“那怎麼!”

“怎麼不”連玉翹哭道，“姑父說會給我備嫁妝，就當我把嫁妝做了香油錢，在庵堂里過一輩子罷。”

青螺想跟抱頭痛哭一場，卻聽到門外有輕輕的腳步聲，只得強忍了眼淚開門道：“什麼事”

“青螺姐姐，大人給表姑娘送點心來。”在門外逡巡的小丫鬟只當看不見青螺紅紅的眼圈，陪著笑道，“蕓草姐姐過來有一會兒了呢。”再不來門，點心都冷了。

青螺剛想說話，連玉翹幾步從屋里出來：“我，我去見表嫂。”

“姑娘——”青螺嚇了一跳，“這是做什麼”

連玉翹卻是難得地固執了一回：“我這就去見表嫂，跟表嫂說清楚!”

許碧沒想到送個玫瑰糕居然把連玉翹引過來了，更沒想到進門就跪下，轟一下就給扔出一□□來：“出家”

“是。”連玉翹這會兒倒沒眼淚了，“我呆在家里，只讓姑父和表哥表嫂為難，倒不如就讓我出家，清清凈凈過一輩子。”

知晴在旁邊臉就有點黑了。這表姑娘說的是什麼話正好這會兒老爺和大爺都不在，真要出了家，外頭人知道了，怕不要說是許碧把的

許碧也想到了這個問題，往后靠了靠，示意知雨知晴把連玉翹扶起來：“表妹這千里迢迢的跑來，就為了在這兒出家”還是以退為進，有什麼想法

連玉翹立刻就噎了一下，半晌才道：“以前都是我不懂事……”以為遠遠離開西北，找了姑父做主，就沒事了。沒想到克夫這種事，一旦沾到上，就要跟一輩子。

“我，我在府里一天，就為難姑父一天，若是將來有什麼不好，人家要嫌姑父給他說了個克夫的……倒不如我去庵里，每天念念經，也給自己積些福德，修個來世好命……”

許碧再次往后靠靠，仔細觀察著連玉翹的神——說的是真心話，雖然怯懦、膽小又迷信，沒有青螺拉扯著就什麼都做不，但是真心不想連累沈家的。連老爺和連太太沒教出好兒子，這兒倒還是個實心實意的。

“要出家也不是不行。”許碧心思轉，上卻說，“只是也不是現在。表妹想想，如今大將軍和大爺都不在家，表妹這會兒出家，外頭人怎麼議論我呢”

連玉翹頓時有點慌了：“我，我沒想到。對不住表嫂，我，我等姑父回來!”

青螺抬頭瞪著許碧，咬著才沒說出反駁的話來。是真沒想到，表竟然就一口答應了!難道也嫌姑娘是個累贅

許碧早看見青螺的眼神了，只笑了笑，繼續對連玉翹說：“不過庵堂里清苦，若是子不好，只怕日子過不下來。表妹說念經，我可聽說那尼姑都有早晚課，一念就要念幾個時辰。且庵里什麼都要自己做，不單要做飯，還要種菜拾柴，表妹這子可吃得住”

連玉翹在西北的時候也曾避到庵堂里一段時間，知道許碧說得沒錯，咬了咬道：“我不怕吃苦。”

“我知道表妹不怕，但表妹現在子這麼弱，到時候生了病可就不由得你了。”許碧沉思了一下，“依我看，橫豎表妹也要等大將軍回來才能去庵里，這段日子何不把子練得強健些，到時候大將軍也放心不是否則表妹一進庵堂就病了——這外頭盯著大將軍的人多了，就跟那蒼蠅似的，恨不得好好的蛋都要叮出個來，到時候那閑言閑語的，不知要傳得多難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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