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瑤心里頓時就呯地一跳。清涼殿、玉池，那都是宮中花園所在之地，哪容人走呢說是讓們去隨意逛逛，其實便是要相看了。

同樣的消息，自然也是由其余的宮們傳達到了各房，頓時院子里就忙了起來。這麼熱的天氣，難道要頂著一頭一臉的油汗往貴人面前走麼

就算不出汗，若是皇上也去呢難道不要再好生梳妝打扮一番麼一百多名秀，能進了復選的就沒有無鹽嫫母，不打扮得別出心裁，如何能引皇上注目呢

于是一時間，熱水供不應求。

許瑤到這會兒才出一個荷包悄悄塞給戴姑姑，不一會兒便有個小宮送了一壺熱水來。

“許姐姐生得白，穿這湖藍的格外好看。”凌玉珠有些羨慕地看著那一壺熱水，有一搭沒一搭地跟許瑤說話。

這會兒各房都著要水，這一壺熱水怕不得值到二十兩銀子呢。們自進了宮，即便是不單要什麼東西，也得打點一下這院子里的宮和小太監，兩次進宮，又在宮里住了三四天，就已經花出去得有十幾兩銀子了，更不用說要添新裳、新脂、新首飾……父親雖然在京城做，可老家卻有一大家子人等著補呢，滿打滿算帶進宮來的也就二十兩銀子，這會兒想要壺熱水都要不到。

天氣熱，倒也用不到許多水。許瑤也不大干戈地從頭洗到腳，一則是四人同住不方便，二則看起來也太刻意了，故而只是凈面即可，洗漱完了，也還剩下小半壺，便笑道：“這也用不完。天氣熱，妹妹若是不嫌棄，也洗把臉清涼清涼。”

凌玉珠大喜，連忙道謝，也稀里嘩啦地洗起來。裴妍也想洗，卻沒有這麼厚的臉皮，只得轉頭不看，拿帕子將臉上細細了又，再上脂。

皇后雖說得輕描淡寫，但誰敢怠慢也就將將過了午時，一眾秀便都收拾好了，頂著明亮得有些刺眼的日便陸陸續續地往花園去了。

有這一壺熱水的，凌玉珠便跟著許瑤，口口聲聲地喊著姐姐，比方才更親熱了。倒是裴妍反疏遠了些，只跟蘇阮說話。

許瑤心里并不屑凌玉珠的作派，卻也并不拒絕親近。凌玉珠論相貌論才華都不如，有這麼個人在邊，一則顯得自己溫可親，二則更能襯托自己，豈不是件好事

一邊有一搭無一搭地與凌玉珠說話，一邊往前頭打量。

梅若婉并不是最早出門的那一撥人——那些多半都是沉不住氣的，仿佛先去了就能先得了貴人們青眼似的，卻不知只會教人看輕。梅若婉有皇后這個親姐姐，自然更不必如此爭先，這會兒隨著大流，不先不后，就走在許瑤等人前邊，沒片刻就被許瑤辨認了出來。

不過才認出人來，許瑤心里就了。無它，梅若婉也穿了一湖藍的衫子，與許瑤恰好撞了。且梅若婉下頭搭了一幅水墨梅花的白綾子六幅，許瑤卻是搭了件淡月華，遠遠看上去當真十分相似。

凌玉珠也看見了，小聲道：“許姐姐，你這裳與梅姑娘的有些像呢……”

許瑤心中大是后悔，不該怕在宮里被人覺得招搖就只帶這些素淡的。原想著夏日炎炎，穿這些既教人看著清涼，又顯得雅致，誰知道卻跟梅若婉正正撞上。早知道，就該帶件銀紅或是藕合的裳才好。

只是這會兒后悔也來不及了。若是再回去換，不免更著痕跡，只怕傳出去會人笑話。許瑤也只得著頭皮繼續往前走。好在悄悄看了看梅若婉頭上的首飾，見用的是一枝鑲碧璽的累金釵，自己戴的卻是白玉如意頭簪子，區別甚大，這才微微松了口氣，打定主意一會兒到了花園，絕不往梅若婉邊去。

自長春宮到花園路也不近，好在宮道兩旁樹木漸多，走在樹蔭之下還可避開日。饒是如此，一路走到花園，秀們也都有些微微沁汗，有幾個略略怯熱的，更是連妝都有些花了。

許瑤自恃白膩無瑕，素來不大用，這會兒倒是利落，可梅若婉就不同了。

梅若婉自生得秀人，唯獨是臉上略有些雀斑，無論用過什麼方子，只是無法消去。雖然親戚們總說這幾點小斑瞧著俏皮，但自己心中卻十分厭煩，凡出門必要細細以遮蓋，今日自然也不例外。

既用了，一出汗便難免有些糊。梅若婉也只得拿帕子了，心知那些斑點必是了出來，便覺得莫名地煩躁。待看見四周的秀多有妝容微花的，心里才舒服些，誰知游目四顧，便看見一個著與自己有幾分相似的秀站在一叢碧桃花下，面容潔白無瑕如玉一般，正是許瑤。

許瑤一直暗暗注意著梅若婉，又怎能沒發現的目，頓時心里暗暗苦，連忙又往碧桃花后頭退了退，拉過凌玉珠擋在自己前。只是凌玉珠比矮些，又哪里擋得住呢

雖然秀們只是在花園門口略整頓一下就往時頭走了，但許瑤這顆心提起來卻放不下去了。梅若婉是皇后親妹，此次定然宮。且擇選秀，若不是皇帝親自挑中的，多半都是由太后或皇后擇定，梅若婉若是生了嫉恨，只消在梅皇后面前說一句，梅皇后輕描淡寫就能將黜落下去，連解釋都不必有。

這可如何是好許瑤心里呯呯跳，對花園里的風景都無心再看，只由著凌玉珠拉著隨意而行，可凌玉珠在耳邊究竟說了些什麼，卻是一點都沒有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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