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不知道已經無意中被真相了的許碧， 這會兒正在翠廬居里看著路姨娘抹眼淚呢。

路姨娘從一早就開始盼著了，只許夫人和許良圃不發話，也不敢到前院去， 只在翠廬居門口站著， 仿佛熱鍋上螞蟻一般。待到見了許碧， 那眼淚就跟不要錢似的涌出來了，直到沈云殊給見了個禮，才把的眼淚給嚇回去了，忙忙地避開：“這， 這怎麼使得，我怎麼能姑爺的禮……”

沈云殊含笑道：“碧兒總說姨娘為費心費力， 如何當不得我一禮呢。”

路姨娘聽他喚許碧喚得親熱，又見許碧穿著打扮與往日大大不同，臉也是白里紅的， 忍不住喜得那眼淚又涌出來， 語無倫次地道：“你們小夫妻過得好就好!我高興，姑娘的親姨娘地下有知，必也是極高興的。”

許碧對這說來就來的眼淚一向無計可施，只得拉著看自己帶來的東西。誰知這一看又把路姨娘嚇著了：“怎的拿這許多東西來!花了多銀子你原也沒帶多東西， 這回還拿這許多東西回來，可不惹了眼”

許碧笑道：“姨娘收著吧。老爺夫人那邊也都有， 姨娘這點子東西不打眼，只別拿出去別人看見了。”趴在路姨娘耳邊小聲道，“那邊送的東西只管好看， 姨娘這里，我就只管實惠了。茶葉都是自家茶園里出的，那里頭還混了一包燕窩。姨娘不吃葷，更要仔細子才是。”

路姨娘雖沒見過多好料子，但那松江布捻在手里氣不亞綢，就明白了這實惠二字的意思，忍不住低聲音問：“那大爺……”

許碧小聲笑道：“姨娘放心吧，大爺都知道的。這布還是他人去挑的，看著不起眼，做裳穿最舒服的。”

路姨娘這才放下了心，忍不住雙手合什念了聲菩薩，嘆道：“前些日子家里傳得不像樣，說是有什麼丫頭的事兒，這會兒看來，那些都是謠言罷”

是真擔心。許碧年紀還小，沈家那邊也說了要等及笄再圓房，這中間還有近一年的時間，保不定就有心大的丫頭做怪。雖看著沈云殊是個好的，可就因太好了才引人覬覦，許碧自小弱，可斗得過那些人嗎

說得晦，許碧卻一下子聽懂了，眉頭頓時一皺：“這些閑話都傳到家里來了姨娘不必理們，只管關起門來過日子。若是厭煩了——姨娘有沒有想過搬出去”

路姨娘被一皺眉頭的樣子驚了一下，只覺得那一瞬間與印象中的二姑娘完全不同了，聞言還有些沒返過神來：“出去也去廟里住著那倒也清靜。”橫豎都是吃齋，住到廟里離菩薩也近，就只怕不能常得著許碧的消息。

許碧瞬間喪氣了：“不是……”可不是想讓路姨娘去吃齋念佛啊。

路姨娘也沒在意，只小心打量著許碧：“是閑話就好，姨娘就是擔心……”

“姨娘放心，那都是小人嚼舌頭，想壞大爺的名聲。”許碧拉住的手，“這跟朝廷上的事有關。”想也知道袁家是個什麼用意。捅出袁家后宅不嚴，袁家就要搞沈云殊一個帷薄不修，有來有往唄。

路姨娘連忙搖手：“那我就不問了，只要沒事就好。”到底還是沒忍住，小聲道，“姑娘瞧著跟在家里的時候就不一樣了，像是的模樣……”是個有主意的，能做主的正室夫人模樣，看著，就覺得放心了。

許碧又狠狠地安了路姨娘一番，剛說得路姨娘收了眼淚，竹青便進來道：“沈家有人來尋姑爺，說衙門里有人找，請姑爺快些回去。”

這下回門飯也吃不了。許夫人倒是正中下懷，連客氣話都不想說，趕著許碧也一起走：“既嫁了就是沈家的人，自是一切都要以姑爺為重，萬不可恃寵而驕。”說著，意味深長地看了許碧一眼。

許碧正好也不想吃這頓飯，笑地領了許夫人的教導，上了馬車才笑：“好像送瘟神一般。”

沈云殊失笑：“哪有你這樣說自己的……”既然能開這般玩笑，看來心不錯。

“看見姨娘神不錯，我也就放心了。衙門里是什麼事”

沈云殊輕輕一哂：“袁勝玄京了。趕得倒也快。大約是跑到兵部里說了什麼，那邊想給我找點小麻煩罷了。不是什麼大事，無非是回幾句話，只是怕今日不能陪你去林家了。五煉九煉送你罷。”

“九煉一個就行，五煉還是跟著你，有什麼事兒也好送個信。”京城之中，天子腳下，總不會有宣城驛那樣的事發生了。

沈云殊微微一笑：“你放心，不會有什麼事的。晚上等我吃飯，給你帶老香齋的醬牛。”

許碧懷著對醬牛的期待，去了林家。

林家在城南，住的多是平民百姓，許碧過去的時候一整條街道都已在舉火做飯，冒著裊裊炊煙——燈油費錢，大家都趕著天黑之前早些做飯，吃罷了飯左鄰右舍說幾句話，就可歇下了。

林家也已經在做飯了，九煉敲了幾下門，才有個小廝來應門。人看著甚是瘦小，也就十三四歲的模樣，上穿著半舊的布，卻洗得十分干凈。聽說是替蘇家表小姐來送信的，連忙請他們進門，一邊沖著正在院角摘豆子的一個小丫頭道：“快去給老爺太太回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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