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碧沉了一下:“所以袁家這是養寇”
沈云殊看了一眼:“養寇。這個詞兒用得不錯。”豈止不錯,簡直是十分地準了。
“但屠村這樣的事,難道袁翦不必負責”如果駐守的將軍不就敵人屠了自己的百姓,這樣的將軍朝廷還敢用
沈云殊冷冷一笑:“其實海老鯊原先并不是那群海匪的頭目,原本的頭目名海鷂子。此人有個妾,有一年懷孕待產,必得要上岸求醫。袁翦本是副將,就是帶著人趁那次截住了海鷂子,將他和邊親信一網打盡,這才立了大功。待原本的守將年長歸田之后,他便了守將。海鷂子那一支海匪也老實了幾年。”
他這幾天正在“漸漸好轉”,故而臉上總算不是那麼青白駭人了,站在那里目閃亮,倒是很符合戰功累累的西北驍將模樣了。
“老實了幾年,現在又了海上第一幫”許碧想了想,大膽猜測,“該不會當初袁翦就是跟這個海老鯊外勾結,把海鷂子給……”
沈云殊笑了:“聰明。”不過他只笑了一下,就又沉下了臉,“海鷂子此人,劫富不劫貧,要錢不要命,被他劫過的商船,大多都能留下命。加之此人極擾沿岸村人,因此在江浙一帶尚還不是臭名昭著。”
“海老鯊就不一樣了……”許碧喃喃地說,“殺了一個海鷂子,看似立了大功,其實那些海匪也不過就是老實了幾年便又起來了,而且比從前更狠……”屠村了呢!江浙一帶富庶,人口也多些,就算是小漁村,說也是數十條人命……
“那個犧牲的副將——”許碧靈一閃,“該不會是知道點袁翦的什麼把柄吧”
沈云殊又笑了,這次的笑容卻是冷冷的:“不錯。那個副將,當初是與他一起立功的。原本兩人乃是平級,只是袁翦有袁家的助力,了大將軍。”統帥之位只有一個,袁翦上去了,那副將卻沒上去,只得屈居人下,想必心里是有些不平的。而袁翦開始大約是要給些什麼補償于他,但年深日久,發現壑難填,便想著一了百了了……
這個副將,人人皆知乃是袁翦的心腹,素日里十分親近。故而他也在剿匪之中殞命,便毫無人能想到竟是袁翦勾結了海匪。那時人人皆以為袁翦是了一條臂膀,焉知人家卻是壯士斷腕呢
便是他們沈家來了江浙,一時也是絕想不到這上頭。若不是這次他背后中箭,因而疑到袁家,又有平田親口說出海老鯊的名號,恐怕再查個三年五年,也想不到真相會是如此。
“這樣的人也配鎮守一地”許碧忍不住呸了一口,“軍人保家衛國,拋頭顱灑熱在所不惜!似袁翦這等殘殺百姓的連人都算不上,更不配當軍人!”
沈云殊看了一眼。這年頭當兵的大都是軍戶,祖、父皆是于行伍,兒、孫們生下來也是要當兵的。在他們看來,當兵也就是吃糧拿餉,無非是一條謀生之路罷了。且軍戶也只有這一條出路,地位又不高,便是再苦也只得如此,這就是命。
雖則大多數人也知道,兵士們是在守衛邊關、平剿匪徒,多有死傷;但“保家衛國”、“拋頭顱灑熱在所不惜”這樣極高的評價,卻似乎很有人用于軍戶上,倒是什麼“好鐵不打釘,好男不當兵”的說法十分常見。就是那些高門大戶里的姑娘家,怕也大多覺得武人魯,若是聽見有什麼殺戮之事,更要驚駭。相形之下,許碧倒似是頗與眾人不同……
許碧沒注意沈云殊的眼神,只管接著自己的想法說下去:“所以你所中暗箭,也是袁翦下的手吧大將軍自西北過來,不但分了他的權,且多了監視他的眼睛,他自然是容不得的。倘若你們真的能剿了海老鯊,他豈不就養不寇了哦對了,還有東瀛人呢!”
勾結海匪那還算是國家部矛盾,勾結倭寇那可就是另一回事了!許碧真想一口啐到袁翦臉上去:“現在怎麼辦”難道還容得袁翦繼續當他的大將軍嗎
沈云殊收起自己那點不怎麼合時宜的念頭,正道:“此事急不得。這些倭人的話,如今是做不得口供的。”
“我知道……”這都是聽來的,看平田那模樣,也絕不會肯出來指證袁翦。更何況別看他狂那樣,其實知道得并不多,估計別人只把他當一把刀來用,本就不會讓他知道什麼絕消息的。只是這麼一說,真是讓人有點喪氣。
沈云殊看許碧臉都拉長了,忍不住又有點想笑:“也無須喪氣。既然知道了這些,便有法子去揪袁家的狐貍尾。”但凡是袁翦要做,就不可能不留痕跡。且袁翦這般作法,袁氏一族難道就無人知曉所以他們要面對的可不僅僅只是一個袁翦呢。要撼這般一個大族,那是需要鐵證的!
“眼下,先送你回觀音堂才是要的。”
第25章 舊事
沈家新進門的大在觀音堂跪了兩日經, 沈家那位將軍的傷就好了許多。這消息沒兩日就傳遍了杭州城里那些高門大戶。
沈將軍當日重傷將死, 折騰得可是人盡皆知,連宮里派來的醫診治過之后, 都說還是沖一沖喜的好。結果這喜一沖還真是有用,瞧瞧這才幾日呢, 聽說已經能進粥飯, 醫說好生將養,再過幾個月就無大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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