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姬越年紀不大，姿容俊麗，只是眉眼冷峻，頗有厲。

一碗湯面用罷，姬豈又來了興致，起笑道：“姜君，讓人備牛車，朕今日要與太子出城拜佛。”

被稱為姜君的青年穿著一布白，口中應諾，很快就去備牛車了，姬越卻忽然開口道：“父親也信神佛之事？”

年的語氣里不帶毫，仿佛只是這麼隨口一問，但知子莫若父，姬豈卻是笑了，說道：“朕也不信這個，只是瞧那些僧人唱經文有些意思，何況這佛教在我大晉扎不過幾十年，信眾遍布大江南北，總是有一套說法的。”

姬越點了點頭。

姬豈又說道：“越兒該多和人說說話，整日鋸葫蘆似的悶在宮里，還有什麼意思？”

姬越沉默不語。

說話間牛車也備下了，姜君走在前頭，二十來歲的青年清儀俊秀，連只有平民才會穿的布白都無法遮掩那出眾的氣質，走在人群中宛如鶴立群，姬豈神莫名地看了看他，又看了一眼冷著臉的姬越，嘆了一口氣。

牛車行來卻不曾停下，一直到了眾人面前，姜君才了停，姬豈踏著木凳先一步上車，姜君出手想給姬越搭上一把，但年卻只是冷冷瞥他一眼，雙臂卸力，一腳踏上木凳，進了牛車里。

姬豈放下了厚重的竹簾，才對姬越說道：“姜君也是好意，何苦這樣冷待。”

姬越淡淡說道：“看不慣他。”

姬豈輕嘆道：“你母親臨去之時，一直盼著你能與姜君和睦，結鸞之好，你時也頗喜姜君，怎麼如今忽然就厭煩了？”

姬越又是沉默。

這個人一貫言語，有什麼事都是放在心里，母親去后，也唯獨在父親面前能說幾句話，如今問到不想回答的話，便唯有沉默以對。

姬豈也不為難，只是心難免酸了些，低聲說道：“也是父親當年一念之差，像越兒這個年紀的郎……”

姬越搖搖頭，說道：“郎又如何？坐擁江山，執掌大權是多人夢寐以求之事，豈有天予不取，反去為人附庸。我厭惡姜君，正是因為他自得知我的份后，就擺出一副憐惜樣子，簡直可笑。”

姬豈嘆氣，還想要勸，但姬越已經不想再聽。

晉室自姬公封國，姬皇立朝以來，便有一個揮之不去的患，便是代代人丁不，兄終弟及，侄繼叔位，叔繼侄位，都是常有的事，傳到姬豈這一代只有兄弟二人，姬豈是嫡長之兄，另外一位康王姬平為庶出之弟，當初康王生母楚姬有寵，險些危及太子之位，姬豈自此對這個弟弟萬般厭惡。

不曾想到后來這位皇弟飽食終日碌碌無為，卻一連生三子二，反觀姬豈，即位之后不曾有一兒半降生，鑒于晉室歷來的傳統，康王便得意洋洋上奏，請獻一子過繼，還大方地表示他有三個兒子，長兄想要哪個隨意挑選。

姬豈氣昏了頭，正逢皇后有孕，他大喜過，便稱胎兒太子，冷靜下來之后才反應過來不妥，歷來十月懷胎，男不定，他三十九歲才有這一胎，萬一是個郎，豈不是更庶弟嘲笑？

思量歸思量，胎兒總歸要降生，因心中有了一念想，姬豈刻意挑選了可用的親信之人為皇后備產，之后果然生下一個先天足疾的嬰，姬豈猶豫良久，終究下定決心，讓嬰假作龍兒。

宮中產子想要混淆男是不可能的，但有皇帝本人下令遮掩，不可能也為了板上釘釘，姬豈狠不下心置眾多宮人，這些人后來也就留在了姬越邊伺候，這麼些年倒也沒傳出什麼風聲來。

姬豈眼看著姬越自懂事起就把自己真正當了大晉太子，博覽百家書，遍讀君王策，假若真是個男兒，大概也會是姬皇那般的英武明君，他本就是個優寡斷之人，疼寵兒更是為父之常，幾次起了過繼侄兒的念頭，都被姬越一力駁斥，之后漸漸不再提這事了。

從前姬豈只當兒自小接帝王教育，不愿承認公主份，又或者是替他這個父親的名聲著想，理由為想了許多，直到最近才慢慢想通，他的兒是真的想要做皇帝，有野心也有能力，在份不暴的況下，還占據嫡長正統，把當一個剛長的郎來看，實在是委屈了。

換兒子，姬豈大約不會這麼心，但對姬越，他只有滿心的憐與無奈。

想有人寵有人，想有個堅實的依靠，想無憂無慮像個公主一樣過活，可到最后也只能按下所有的想法，因為他的兒生來驕傲，不肯低頭。

在生命的最后一段時間里，姬豈時常到恐懼，他不知道兒會走到哪一步，但他無法去阻止，他已經老了，實在無法承更多，只能盡力地去教會如何去做一個皇帝。

愿得償所愿。

第2章 士族

白龍寺始建于四十年前，經歷三代主持，香火繁盛。

姬豈與姬越一行自清晨出城，到白龍寺時已經晌午，因為是微服出行，還在殿外排了小半個時辰的隊伍，才得以進佛寺正殿。

等候期間有知客僧上前宣講佛教經義，姬豈沒怎麼注意聽，打量著頗為熱鬧的佛寺，眼里難得帶了幾分興味，倒是一開始對拜佛并不興趣的姬越仔細地聽了一會兒，出若有所思的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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