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顧昀一直提著，楊悅也覺得不放心，顧清韻還是先帶了顧昀回去了。

來的時候騎馬，回去的時候，因為要帶著顧昀，就坐了馬車。

顧昀坐在馬車里，有些不高興，明明比顧清韻高了一個多頭，可是埋頭所在馬車角落里，委屈的樣子，還是像當年五六歲的時候一樣。

顧清韻靠坐在馬車里，看顧昀不停地眼不滿地看自己一眼，不敢多說，又將頭低了下去。

有些心酸，又有些欣。弟弟傻了，但是，他還敢這樣有點小脾氣，說明在匈奴奴隸營的那幾年，他雖然吃了苦，但是楊家的日子讓他安心高興。

正因為想到了這點，才不愿趁勢將顧昀和楊悅綁在一起。弟弟今年十七了，楊悅才十四。

“阿昀，我不肯請悅兒一起回家，你是不是生姐姐的氣了？”轉頭再看到阿昀幽怨的眼神，笑著移過去，坐到了顧昀邊上。

“姐姐，我舍不得悅兒，為什麼不請悅兒跟我們一起回家啊？”

“因為，楊伯父是個知恩圖報的好人。”

“嗯，伯父是很好呢。”

“阿昀，悅兒看著很好，但是是楊伯父的掌上明珠，我們不能挾恩圖報。”顧清韻也不管顧昀能不能聽懂，慢慢跟他解釋，“悅兒從小到大，除了你，肯定沒見過別的人。姐姐知道，悅兒是個好姑娘，對阿昀很好很好。可是，要是悅兒一直照顧阿昀，那悅兒累的時候，誰來照顧呢？”

“姐姐，是不是伯母不喜歡我了？”

“我們阿昀也很好，伯母不是不喜歡你，可是伯母是悅兒的母親，希有人照顧悅兒……”

顧昀眨著眼睛，似懂非懂，“我也會照顧悅兒，繡花被針扎手了，我會幫吹吹；喜歡吃桂花糕，我都不吃給留著；喜歡聽故事，我每天都會給講……”

“嗯，阿昀真好。但是，阿昀，伯母希阿昀以后更有本事，我們回家先學本領，好不好？”顧清韻下心中的酸。

去雁城找楊長治時，一心就想挾恩說服他幫自己。自從恢復記憶后，不怕算計人心，不會爛施恩惠，每一步路都走得很小心，每一句話都要在心中再三思量。

但是，今日在楊家，看到顧昀還活著，看到楊悅對顧昀的照顧，忽然就不想算計太過。

可以順勢認下這門婚事，甚至還可以以顧昀家人的份下聘，將這事給坐實了。這樣，以后就不用擔心顧昀沒人照顧，不用擔心顧家絕后。

但是，楊長治一片赤誠對待顧家，就算他欠了顧家兩次救命之恩，那也是他欠的，楊悅何辜啊？子嫁人，總是想嫁個知冷知熱能遮風擋雨的良人，顧昀若是不能恢復正常，就做不了良人。

楊夫人聽說自己是顧家人后的竊喜，對顧昀憐惜又排斥的態度，都看在眼里。但是，楊夫人是楊悅的親生母親，哪個當娘的愿意將兒嫁給癡傻之人？顧昀孤苦無依時，肯答應楊長治的主意，已經是難得了。

顧清韻捫心自問，若是自己是楊夫人，聽說顧昀有人照顧后，也會讓他家人接走。畢竟，顧昀不止是一個普通的癡傻兒，他還可能是顧家唯一的男丁，圣上若是打算對顧家下手，怎麼會放過顧昀？林家要是得了消息，更加不會放過顧昀。

沒有家人的話，楊夫人可以當自己養的是一個秦昀的癡傻單純的孩子，兒嫁了，自己夫妻倆留在膝前看顧，將來多留些嫁妝，讓兒婿的日子過起來。

可現在，自己出現了，自己還扮男裝，出青州大營，手中還有人手，顧昀就做不了秦昀，只能做回顧昀。顧家人的份，又有癡傻之癥，楊夫人之心，怎麼愿意讓兒苦還得冒險？

也許是發現這世上自己不是孤苦一人，一直冷的心，變得了些。上天未讓顧家絕后，父親當年幫助的人，如今自己和阿昀都益了。投桃報李，想讓楊悅能有比較選擇的機會。

所以，將顧昀接回來照顧，也想給楊悅一個重擇良婿的機會。兩人分開一段日子，只要楊長治不阻止，楊夫人一定會為兒安排一些兒郎想看的。楊悅如今正是竇初開之時，若是看中了別家公子，會誠心祝福。若是楊悅最后，還是愿意嫁給阿昀，那就將楊悅視為妹妹，怎麼保護阿昀，就會怎麼對待楊悅。

“阿昀，你還記得咱們家是什麼樣的嗎？”自從醒過來，沒敢仔細想過家的日子，看到阿昀，忽然想聽人說說以前的家了。

顧昀連連點頭，“當然記得啊，門口有一對大石獅子，進了門很大一片地方，還有好多馬。姐姐經常帶我騎馬，有一匹白馬。”

“母親呢？”

“母親會看著我們騎馬，……”顧昀說道母親，忽然臉一白，“姐姐，我看到母親了，我害怕……姐姐！”說著控制不住自己地抖尖，整個人都了一團，恨不得團進顧清韻懷抱里。

顧清韻一愣，忽然想起叔說過，母親和兩個嫂嫂都是自盡的，用力抱住了顧昀，“不怕，阿昀，不怕，姐姐在呢。阿昀也不用怕母親，在天上保佑阿昀呢。阿昀——阿昀，看著姐姐，看著我。”用力將顧昀的手拉下，捧著他的臉，“阿昀，姐姐在這兒，你想想，我們家里是不是有個花園，姐姐記得花園可大了，靠你院子那邊的花園里，種了很多桂花，每年中秋的時候，父親和大哥二哥都帶著你，到桂花樹下賞月……”

“父親不賞月，父親是為了躲那兒喝酒！”顧昀聽著顧清韻描述，下意識反駁了一句。他現在心思單純，一開口提到父親，就想到了大哥和二哥練武打架，想到娘做豆包吃。

顧清韻也不打斷他，手輕拍著他的后背，聽他絮絮叨叨說著腦子里的零星記憶。有些時候，顧昀說的是對，可有些，好像不對，甚至他還提到了草原的冬天里他去喂牛，手上凍出了口子，給他包腳。

顧清韻聽著他顛三倒四說話，猜想應該是雁門關城破時，阿昀被母親和嫂嫂們的死嚇到了，或者是被其他慘象嚇到了，肯定有侍衛會護送他想將他送出城，路上出了變故，他落了匈奴之手，后來又進了奴隸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