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剛要松開的手頓了一頓，腦子里克制的理智頃刻間坍塌。

他本能的收了手臂，將抱在懷里。

他低垂著眸子看著，聲音微啞：“我不走。”

靠在他懷里，容蒼白的瓣都沒有，依然喃喃的念著：“夫君，別丟下我。”

凌驍作一滯，臉都僵了幾分。

不是喚他。

方才被打碎的理智被迫回籠，如夢初醒。

眉心蹙著，依然不安的囈語：“夫君，夫君。”

一聲一聲，好像在質問他的良心。

凌驍臉繃著，抱著的手都僵了許多。

他竟對姜月瑤生出了不該有的妄念！

他如何對得起亡故的兄長？

山坡上劍霜等人還在喊著：“侯爺？尋到大夫人了嗎？”

凌驍抿著，強自平復了心緒，冷聲回應：“落繩子下來。”

“是。”

劍霜等人得到回應，忙不迭的將繩子落下。

凌驍單手拽住繩子，在手上挽了兩圈，一手抱住姜月瑤，便踩著山坡借力讓他們拉了上去。

“侯爺沒事吧？”劍霜慌忙問。

“去找頂轎子來。”

“是！”

轎子早已經安排好，因為早知道姜月瑤了傷，必定是要用到的。

轎子被抬過來，凌驍將放進轎子里。

他松開手，卻依然攥著他的襟。

他抬眸看，依然昏迷著，容蒼白，把他當了凌塵。

他腔里升起一無名火，不知是惱，還是惱自己。

可理智告訴他，他不該沉溺于此，他一生明磊落坦坦，不該為了這麼個人做出不仁不義之事。

更何況還滿腦子的凌塵。

他著臉掰開的手，盯著瓷白的臉看了兩息，決絕的退出了轎子。

“將送出去，找醫來診治。”

“是。”劍霜見主子臉突然難看至極，不免心驚跳，立即應下。

轎子被抬走，迅速的將人送出了獵場。

赤影道：“侯爺，陛下方才急召，還請侯爺前往行宮議事。”

今日圍獵發生這麼大的刺殺事故，必定不可能輕易收場。

凌驍臉沉：“我這就去。”

行宮。

“嘭”的一聲，皇帝怒極，一掌拍在了書案上，怒斥一聲：“好大的膽子！朕才登基，這幫人就敢如此作，是不把朕放在眼里？！”

殿的人烏泱泱跪了一地，太子急忙道：“父皇息怒。”

“陛下息怒！”

皇帝怒道：“可查出來是什麼人所為？！”

幾個朝臣面面相覷，不敢抬頭說話：“還，還未能查出，那些刺客，都是死士，見刺殺不，便吞藥自盡，微臣……”

“廢！”皇帝怒斥。

殿陷一片死寂之中。

直到一個小太監匆匆進來通傳：“陛下，凌侯到了。”

殿眾人都跟著悄悄松了一口氣，默默了額上的細汗。

皇帝神稍緩：“宣。”

小太監高呼一聲：“宣凌侯覲見！”

凌驍大步走進來：“臣參見陛下。”

皇帝抬了抬手，讓他免了。

“朕聽聞你長嫂為了救公主出了事，現在可尋到人了？”

“長嫂”二字聽在凌驍的耳里，忽然覺無比的刺耳。

好像諷刺。

凌驍垂眸斂神：“已經尋到了，只是了傷，現在已經請醫診治了。”

皇帝點點頭：“那就好，你最重你兄長，總不能讓他唯一的孀出事。”

凌驍角繃，眸微沉：“謝陛下關心。”

“那姜氏救了懷寧一命，朕也該好好賞賜，此事給侍省去辦。”

張公公立即躬應下:“是。”

皇帝這才轉回話題。

“今日之事，你怎麼看？”

凌驍掩下心神，再抬眸時，已經平靜：“臣三日之，必定查出幕后指使之人。”

皇帝終于滿意的點頭，凌驍從來最讓他省心。

那幫廢支支吾吾半天放不出一個屁，沒一個中用的。

“好，朕等你查出結果。”

皇帝又掃了一眼殿的眾人，擺擺手：“都退下吧。”

“是。”一眾朝臣們了額上的細汗，戰戰兢兢的應下，然后退出去。

凌驍也準備離開，皇帝卻點了點他：“你留下。”

凌驍留了下來，等朝臣們都走了，皇帝才問他：“現在沒有別人，你說，這幕后之人會是誰？”

凌驍冷聲道：“不論是什麼人派的刺客，那幕后指使之人，無非也就是永王齊王那幾個勢力之中的舊黨，陛下剛剛登基，朝局不穩，正是攪混水的好時候。”

奪嫡之爭殘酷又慘烈，如今勝算雖說已經明了，但總有人輸的不服氣，還想要生事翻盤。

皇帝沉沉的吐出一口氣：“你看得明白，朕這個皇位，如今惦念的人，可不。”

凌驍拱手道：“刺殺之事給臣來徹查，陛下無需擔心，穩固朝局是遲早的事，那些人，跳不了多久。”

“朕自然知道，如今朝中多方勢力繼續拉鋸下去必定是再生子，要盡快穩固，也不是容易的事，新舊朝臣的融合也迫在眉睫。”

皇帝頓了頓，才道：“朕打算給懷寧賜婚穆國公府世子。”

凌驍拱手道：“穆國公府歷經三朝，基深厚，穆國公桃李滿天下，在舊臣中也頗有分量，穆世子與公主必定相配。”

皇帝又問一句：“你當真這麼覺得？”

懷寧喜歡凌驍的事，皇帝還是景王的時候就知道了，所以他一開始也想著等懷寧及笄之后，就賜婚給凌驍的。

但如今朝局不穩，懷寧和凌驍的婚事都是穩固舊臣的利，就他們兩個婚對穩定朝局沒半點用。

可若是凌驍和懷寧當真兩相悅，他也好歹考慮一下全他們，大不了再給東宮多塞幾個人。

畢竟懷寧是他最疼的小兒，而凌驍，則是他最重的。

一年前他險些被永王派去的刺客暗殺，也是凌驍拼死相救，生生為他從刺客的圍困之中殺出了一條路。

這些年他看著凌驍長起來，他視他為義子。

凌驍毫無留：“臣的確這樣覺得。”

皇帝也沒再多問，他是真的已經給過機會了。

“既如此，你這婚事也該考慮起來了，別說你老大不小了，孤家寡人像什麼樣子，而且你不婚，懷寧也不死心。”

凌驍聲音冷冽：“陛下所言極是，臣的確該婚了。”

皇帝愣了一下，他怎麼突然這麼爽快？

凌驍對婚之事向來回避，他不想多出這許多的麻煩。

皇帝也并非第一次提了，他都是拖著。

難不是有心上人了？

皇帝問道：“那你可有心儀的人選？”

“家中已經在幫臣相看。”

皇帝皺了皺眉，這是沒有？

那他怎麼突然著急上了？

但此事刨問底也沒什麼意思，他是一國之君，又不是后宅的嚼舌婦。

“罷了，此事你自己看著辦吧。”皇帝頓了頓，又還是補充了一句，“這娶妻也并非小事，你也得自己過過眼，總得是自己看的過眼的。”

若是旁人，皇帝當然是不會提這一句的，但凌驍畢竟不同，雖說指著他和舊臣聯姻，但也不希他娶個怨偶。

還是得兩全其最好。

所以他才不干涉他選妻之事，京中勛貴舊臣家的千金，隨他喜歡的挑。

“是。”

凌驍斂眸。

看的過眼的？

他腦子里出現了姜月瑤的臉。

他眸底發沉，將從腦子里強行驅除。

不該是，不能是。

他的確該婚了，也斷了那些荒唐的念想。

月瑤做了一個夢。

夢到了凌塵，在險些遇害的時候，如一年前一樣，救了。

害怕他離開，死死抓住他，求他不要丟下。

可他還是拉開了的手。

“瑤兒，以后的路，我不能再陪你了。”

他還是如從前一樣，溫的看著，可說出的話卻如此狠心。

月瑤拼命搖頭，他還是轉離開，留不下，抓不住，眼睜睜的看著他消失在霧蒙蒙的林里。

“夫君！”

忽然驚醒，睜開了眼，額上都滲出了細汗。

“你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