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一整天，腦袋裏都是夏阿姨對的好。

還有那句：“媽媽現在已經上稚園了吧”。

腦海慢慢拼湊出分手之後、顧清淮的生活軌跡。

先是退伍，離開軍營，去視為信仰的軍裝。

後是母親重病，自古忠孝難兩全，他沒有見到母親最後一面。

一邊是人流量千上萬的會議場館，無數人的母親。

一邊是推進手室進行搶救的，他一個人的母親。

他選擇了前者。

那無數次毅然決然走向.炸.的背影，此時此刻浮現在腦海，變得如此孤寂。

鐘意忍不住想，那個時候的顧清淮，是不是連哭都不能哭，連想都不能想。

因為千上萬的人生命安危在他一個人的肩上。

當.炸.拆除，當所有人為英雄喝彩，當採訪的記者一擁而上。

他站在那裏，不是排手，不是拆彈專家，淚水混雜在汗水中，是一個剛剛失去母親的兒子。

為什麼要這樣對他？

為什麼啊……

可是，自己又有什麼資格去責怪。

是那個提分手的混蛋，是那個推開他的人。

本應該陪在他邊，在這個世界只剩他一個人的時刻。

那個瞬間，鐘意突然理解了顧清淮，為什麼不把鄒楊留下。()

而對於鄒爺爺來說，他只有鄒楊一個親人。

他親經歷過那樣的痛苦。

他不想鄒楊走自己的老路。

鈍刀割，一刀一刀，全部落在的心尖。

頭疼裂，從糖果罐子裏倒出兩顆小小的藥片，玻璃杯沒有水。

鐘意拿起杯子，輕手輕腳推開臥室的門。

只是下一刻，對面顧清淮的房間應聲而開。

他整個人都在影中，僅一雙眼黑白分明。

鐘意想自己現在肯定特別醜，捲髮糟糟，一哭眼睛紅鼻尖也紅。

目躲閃，的腦袋很低，走過他邊還若無其事說了句：“你怎麼還不睡？”

顧清淮視線掃過手裏的水杯，以及在看到他之後、背到後的手：“手裏拿的是什麼？”

他說的是審訊犯人才會說的話，可是語氣，卻溫和得像是在和小孩子打道。

一個漂漂亮亮的混蛋，披著系的皮，卻擁有比任何人都都溫的靈魂。

鐘意的手指攥得更，幾粒白的“糖豆”，輕易劃開和他的界限。

正常人是不會吃這種東西的。

哭過，鼻音很重，睫甚至還是的：“沒什麼。”

顧清淮骨節分明的手到面前，手指瘦直，掌心紋路乾淨：“給我。”

鐘意牙齒咬著，心酸和難過齊齊上湧，鼻尖和眼皮都在慢慢泛紅。

不知道如果顧清淮問起來要怎麼和他解釋，不知道他如果追問應該怎樣回答。

猶豫好久，最後還是在他下來的目裏妥協。

可他什麼都沒說，什麼都沒問，接過來，扔進垃圾桶。

鐘意哭到缺氧的腦袋，有些懵懵的、木木的。

垂著腦袋，地上兩人的影子迭在一起，好似親的。

輕聲問：“你也睡不著嗎？”

因為媽媽的祭日，因為此生無法磨滅的憾，因為沒有見到最後一面。

顧清淮清冷的聲線有些輕，從頭頂落在耳邊：“猜你是不是會失眠，猜對了。”

全然意外的答案，鐘意的心一片，溫溫熱熱開始跳。

紅著眼睛道：“我沒那麼脆弱。”

顧清淮倒是很配合：“是，我們鐘導最勇敢了。”

好奇怪，怎麼他一出現，的世界就開始放晴。

鐘意不再想哭，得不行：“那當然。”

看他一眼：“你早點休息，我去睡覺了。”

顧清淮勾住的衛帽子，漫步盡心問了句：“睡得著？”

他肯定看出那是安眠藥了。

鐘意咕噥：“睡不著能怎麼樣，藥都被你扔了……”

他低

() 頭看，聲音得像櫻花拂過心尖：“聽起來是我的錯。”

訓練場上，他全副武裝的樣子至極，是不可侵犯的反恐突擊隊隊長。

而在這個降溫的深夜，他穿著松的帽衫，半夜起來頭髮有些，搭在眉宇，像他年時。

鐘意莫名想起以前，有過非常恃寵而驕的時候，大冬天把手進他的衛領口取暖。

明明脾氣很差的一個人，卻從來不會對生氣，第一反應總是：你的手怎麼這麼涼？

說不出話，聽見他語氣輕輕地問：“找個電影看？”

註定失眠的夜晚，有人陪著自己，多奢侈的驗。

鐘意點頭。

投影上播放一部很老的片子，《筆記本》。

電影開篇，是老爺爺給老讀故事。

故事裏，男主是個木工，主是有錢人家的兒，天差地別的長環境，不過去的階級障礙。

在因家庭阻隔分開後，主嫁人前夕，突然發現男主為建的房子，還有給寫的無數封信……

窗外北風呼嘯，鐘意裹著綿綿的毯子，窩在沙發一角，窩在顧清淮的邊。

電影引人勝，可對於的吸引力，遠遠比不上邊的年輕警。

屋裏只剩夜燈，影勾勒出他英俊的側臉廓。

歲月帶不走年的俊秀，顧清淮的眉眼五依稀還有十七八歲的影子。

只是那個時候，氣場沒有這樣肅殺，下頜線沒有這麼冷，微微抿起的角看向時總有笑意。

想起兩人在的出租屋，沒有暖氣剛好給膩著他的理由，要他抱要窩在他的懷裏要靠著他取暖，走哪兒跟哪兒，矜持在想念和喜歡面前全部作廢。

顧清淮目微垂，和的視線相撞。

鐘意趕忙低頭，顧清淮還是看清哭到紅腫的眼睛。

懊惱道：“你別看我，現在好醜，明天眼睛要變核桃。”

的眼睫還是的，眼皮泛紅，那雙淺瞳孔澄淨、亮著水，依舊得驚人。

不知道，在他眼裏，從來就沒有不漂亮的時候。

鐘意說話的語調難得孩子氣，像個不高興的小朋友，顧清淮眼睛輕輕彎了彎。

他那雙眼生得絕頂漂亮，眼尾延出一道上揚的弧，加上很紅，笑起來不得了，讓人臉紅心跳的那種好看。

鐘意聽見顧清淮雲淡風輕說了句：“鐘導哪有過醜的時候。”

他的聲音很好聽，平時總是帶著點兒嘲諷，從不好好說話，混蛋一個。

可是現在放得很很輕，溫到讓人無法抵抗，也，讓心酸到發疼。

可能真像魏寒所說，顧清淮是的“帕羅西汀”。

怎麼一靠近他，那些難過心酸就通通消失不見。

周很暖，鐘意在毯子裏一團，雙手抱膝。

認真問顧清淮：“你說，明天他們會不會笑話我呀

？我是不是需要準備一副墨鏡？”()

如願以償，看角彎起小小的弧度：“顧隊長以權謀私？”

為了哄開心，反恐突擊隊毫無人可言的顧閻王點了頭。

這下，鐘意滿意了，角彎彎翹起。

故事裏的主提著行李箱去找男主，故事外的老想起那是年輕時的自己，最終和老爺爺攜手約定來世相見，在同一天離開人世。

鐘意腦袋小幅度歪了歪，眼皮越來越沉。

夢境昏昏沉沉，再次回到三年前的冬天。

眼前是白的天花板，鼻尖，是醫院刺鼻的消毒水味道。

醒來時，魏寒正在幫接電話。

嗓子啞的不行，問是誰，卻發不出任何聲音。

魏寒看一眼，說鐘意剛剛睡下，有事可以轉告。

電話那邊，沉默幾秒，便直接掛斷。

後來，那個電話沒有再打來。

想，是打錯了、又或者是詐騙電話，自然不可能再撥過去。

日子一天一天過，那個陌生號碼被淹沒在通訊錄最底端，再也沒有被多看一眼。

這個世界人來人往，走在中間，卻像沒有落腳點的孤魂野鬼。

開始整晚整晚地失眠，夢裏什麼都有，是猙獰的、鮮淋漓的、充滿腥氣的。

就是沒有顧清淮。

陪著的，只有一件他落在家裏的灰衛。

時間久了，那上面不再有他的味道，他在自己生命中的最後一點痕跡也消失。

像個丟了寶的小朋友，抱著那件服絕地崩潰大哭。

……

鐘意睜開眼睛的時候，投影已經暗下來。

電影播放到尾聲，只剩滾的演職員表。

夢境裏此生不復相見的人，近在咫尺，就在自己手就能到、擁抱到的距離。

忍不住想要靠近他，只要看見他，只要他在那裏，就忍不住想要去到他的邊。

鐘意閉上眼睛，心底一片，像是下過一場經久不息的暴雨。

顧清淮垂眸，側鐘意垂著睫，眉眼沒有棱角，難得睡著。

而就在這時，睡著的人輕輕了。

黑暗中，鐘意攥住了他的手指。

顧清淮怔住。

相的如此清晰，無數次和自己十指相扣的手，讓人心生眷。

我就任五秒可以嗎？

就五秒。

鐘意在心裏默念：5、4……

就在這時，掌心裏，顧清淮修長乾淨的手指微微作。

鐘意屏住呼吸，心臟一路下墜，眼睛閉著，等他甩開的那一刻。

3、2……

有溫暖的溫度，順著指尖，傳至四肢百骸。

默數到“1”的那一刻。

顧清淮手指微，回握了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