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要牽我的手,隨便你。
——我知道你看不見。
夜盲讓視野裏的一切變高倍模糊,每一步都像走在冰面,稍有不慎就要墜落。
拼命樂觀,裝出一副我不在乎我可以克服的樣子,下一刻輕而易舉被他識破。
他的聲音如此清晰,咬字乾淨,音清越,毫無防備落在耳邊,那語氣很,像以前在一起時。
心跳快得不講道理,熱意順著臉頰耳朵蔓延,鐘意的腦袋空白一片。
空氣寂靜,短短幾秒變得無比漫長。
顧清淮低頭,鐘意的手指蜷又展開,幾番猶豫之後,昏暗影中白皙臉頰紅得徹底。
的手慢慢靠近,手背輕輕過他的,最後也只敢抓住他的T恤下擺。
“好了,我們走吧。”心起伏,鐘意的聲音得不像話。
乾淨的布料攥在手裏,忍不住想起他懷裏的溫度、抱的力道、和上清冽乾淨的氣息。
明明沒有牽手,可是心跳比十指扣的時候還要快。
悄悄抬眼,看他清瘦高大的背影,驀地想起,他們第一次接吻,就在黑漆漆的樓道。
拍畢業照那天,兩人在一起。
手牽在一起,好像就沒鬆開。
直到他把送到自家樓下,整棟樓都暗著,是停電了。
顧清淮知道怕黑,聲音比往常溫:“我送你進去。”
仰起臉,月勾勒出他的眉眼,像是多了一層和濾鏡。
視線往下,的小男朋友鼻樑好好直,下頜線是真的漂亮。
在腦袋裏畫日程表。
在一起的第一天,牽手了。
那……要抱抱嗎?要親親嗎?
於是視線帶著迷茫,落在年薄而清晰的上。
顧清淮雖然平時不說人話,但是長得很好看,角尖尖,很緻。
他的手背突然落在的臉頰:“在想什麼,臉這麼紅?”
他微微俯,輕輕湊近,氣息清冽,佔據所有。
鐘意被他十指相扣的手指收,問他:“你要做什麼?”
顧清淮彎著眼睛笑,鼻樑輕輕蹭蹭的:“做你或許在想的事。”
盛夏蟬鳴,急促心跳,都在一瞬間靜止。
的落在臉頰,突然來電,鐘意仰頭,對上一雙燈下彎而含笑的眼睛。
……
適應不了突如其來的能鍛煉,洗完澡之後,鐘意小酸疼。
紀錄片第一期已經差不多型,當務之急是敲定第二期的拍攝主題,可是好累,原本只是想著躺在床上休息一會兒,竟然就不知不覺睡著了。
這在以前從未有過。
等睜開眼睛,室依舊沒有關燈,紀錄睡眠的提示睡了四個小時,比平時都久。
淩晨四點,鐘意睡意
全無,走向衛生間時,甚至都覺得自己是刀尖上起舞的小人魚。
冷水撲向面頰,頭腦慢慢清醒。
馬上就要進紀錄片第二期的拍攝。
第一期的主題是《一日三餐》,講述反恐突擊隊的日常;第二期的主題是《並肩作戰》,講述戰友。
作為紀錄片導演,鐘意不喜歡煽,更想把本來樣貌還原給觀眾,只是紀錄片從哪個點切,還沒有思路。
是個週六,天氣晴好。
拜那位專門訓練特警尖兵的“顧閻王()”
顧清淮說話帶著沒睡醒的鼻音,慵懶也磁:“沒了吧。”
鐘意點點頭,那可能是記錯了。但是自己昨天可是睡了四個小時,說不定今天可以不喝咖啡。
長久以來,失眠嚴重,不得不靠咖啡提神,白天攝太多咖.啡.因,晚上就更難睡著,就這樣慢慢形了惡循環,對於咖啡的依賴越來越嚴重。
顧清淮隨口問了句:“睡得好嗎?”
鐘意下意識點頭,為自己多睡了一個小時滿足不已:“比平時都好。”
的眉眼舒展,看起來心好像不錯。
顧清淮轉往廚房走的時候,角輕輕彎了彎。
“顧隊。”
“嗯。”
“第二期紀錄片,你有什麼想法嗎?”
“沒有。”
鐘意輕輕歎了口氣。
顧清淮站定,回頭看:“怎麼。”
鐘意皺著眉頭,誠懇道:“沒有靈。”
飯後,顧清淮換了服出來。
他平時都是特警作訓服、警服常服、執勤服,各種各樣的警服,在家就是同一款式多件的短袖、運,他肩寬腰窄,架子一個,穿制服是系天花板,穿便服是個漂漂亮亮的校草,怎樣都帥得不行。
今天竟然意外的正式,白襯衫黑長,襯衫領口開了顆扣子,往下收進腰帶,袖口也是挽起來的,著囂張散漫勁兒,簡直就是個清貴公子哥,欠了一桃花債的那種。
鐘意在心裏默默歎,小時候挑男朋友的眼真絕,跟這樣子的極品帥哥談過,這輩子都沒有什麼憾。
眼角餘悄悄往人上飄。
材好的人穿襯衫西很要命,顧清淮人是高挑那一掛,肩線寬而平直,但側面看過去又很清瘦,
() 練得恰到好,依稀有年時的俊秀俐落。
只是,他穿這麼好看是要去做什麼呀?
不會又是那個什麼集團千金吧……
目相撞,顧清淮眼神冷淡地挑了挑眉。
鐘意若無其事:“顧隊長要去相親?”
顧清淮沒回答,只是問:“鐘導今天有安排?”
鐘意搖頭,心說沒有安排,你要相親帶著我不?
顧清淮走到面前:“跟我出個遠門。”
鐘意:“嗯?”
顧清淮笑了下,有些不懷好意,但是很吸引人。
他明明不是桃花眼、是更為淩厲冷峻的眼,可笑起來時,眼尾上揚,弧度能勾人心:“相親缺個跟拍的,有勞鐘導。”
鐘意不可置信,顧清淮的語氣卻頗為正經:“所謂嚴肅活潑,紀錄片只拍執行任務多無聊。”
紅齒白的漂亮混蛋,眉眼含笑問:“怎麼,鐘導不敢嗎?”
見過太多暗面,鐘意心理素質絕佳,臉上也沒有什麼表:“我有什麼不敢的。”
如果拒絕,倒顯得對他有多念念不忘一樣。
鐘意忿忿回到房間打開櫃,櫃一半是顧清淮的警服,一半是的襯衫長,就好像他們本就這樣生活在一起。
對著鏡子拆開丸子頭,長髮蓬鬆垂到前,忍不住想,如果帶了那條趙雪青送的黑連就好了,吊帶、開叉、真材質。
膏如同清甜的櫻桃,落在瓣,那讓鐘意猛然清醒。
前男友去相親,為什麼要打扮?
口紅收起放到一邊,長髮隨手綁馬尾,鐘意換了最簡單的寬鬆白襯衫淺藍牛仔,自欺欺人告訴自己,你不在乎。
顧清淮等在門口,看到,便拎起車鑰匙:“走吧。”
鐘意算是想明白他上那特別勾人的勁兒是從哪兒來的了。
因為不管他溫還是他壞,誰都不在他眼裏。
一個生死都看淡的排手,漆黑的眼瞳深有炸、有火、有戰友、有犧牲。
就是不可能有哪個孩兒的影子。
-
越野車開上高速。
車程很遠,午飯都是在服務區簡單湊合。
鐘意忍不住開口:“長途跋涉來相親,顧隊長辛苦了。”
顧清淮忍著笑,沒說話。
空氣裏是薄荷青檸的香氣,混雜著他上清冽好聞的氣息,眼皮被照得暖融融,困意來襲,鐘意閉上眼睛。
紅燈時,顧清淮側過來,調低座椅。
目下垂,睡著的鐘意眉眼,額角碎發和臉頰絨都有種不自知的可。
等鐘意睜開眼睛,車窗外已經是和睡著前完全不同的景象,遠山如黛,得像幅畫,卻也荒無人煙,過往車輛寥寥無幾。
“這是哪兒呀?”
迷迷糊糊睡了一覺,說話時尾音綿
,蹙著眉心看了開車的顧清淮一眼。
也許是襯衫西裝的裝扮,讓他看起來特別像個沒安好心的斯文敗類。
警惕道:“你不會是想把我給賣了吧?”
“你可真是……”顧清淮無可奈何地看一眼,沒找出形容詞,眼睛彎著,角勾著,就這麼無聲笑了笑。
他打了方向盤,挽起的白袖口之下,手臂有清晰的青筋和線條,越野車下高速。
慢慢的,鐘意覺得這條路很是悉,像曾在記憶深蜿蜒,某種猜想在心底萌芽,卻捉不住形狀,直到部隊營區出現在視野中。
鐘意不可置信。
顧清淮這才側頭,看了張兮兮的一眼。
年輕警薄輕啟:“是我曾經服役的部隊。”
心跳突然就很不對勁。
鐘意:“不是相親嗎?我特意帶了最好的鏡頭。”
“和誰相,和你相?”顧清淮睨一眼,清亮眼底都是捉弄人的邪氣,看起來很不正經:“暫時還沒有這方面打算,讓鐘導失了。”
越野車開到部隊大門門口。
鐘意往車窗外看去,眼睛發亮:“這種涉的地方,我可以進去嗎?”
顧清淮忍俊不:“打了報告,走了審批,我能進你就能進。”
哨兵站崗,神聖不可侵犯,看見顧清淮,全副武裝頭戴鋼盔的小哥哥明顯一愣,接著敬了一個標準的軍禮。
顧清淮右手抬高到太,回禮。
他沒有穿軍裝,上是最簡單的白黑,瘦高,肩背直,可是剛才那個乾淨俐落的軍禮,帥得人心怦怦直跳。
部隊營區的門,連接著他的過去和現在,當他邁進那道門,整個人都不一樣了。
好像從特警支隊反恐突擊隊隊長顧清淮,變回了武警特戰隊員顧清淮。
鐘意忍不住問:“為什麼帶我來這兒?”
顧清淮漫不經心:“你不是說沒有靈嗎。”
營區的訓練場上,正在舉行一場特殊的退役儀式。
教導員的對面,是今年榮退役的軍犬,緝毒、排、偵查、抗震救災,它們曾和武警兵一起沖在最前列,如今傷痕累累,一功勳。
一眾武警兵在一聲令下敬禮,以軍人的最高禮遇,告別跟著他們出生死的戰友們。
儀式結束,武警小哥哥笑著對其中一只軍犬說:“歸來,你看看是誰來了?”
鐘意抬眸,顧清淮給的移碟,曾經記錄他和歸來的點點滴滴,所以今天,顧清淮是來接它退役嗎?
歸來,是哪一只狗狗?
在好奇打量時,顧清淮隨手把拉到自己後,絕對的安全距離。就算狗狗撲過來,他也擋在自己前。
那只榮退役的中國昆明犬,似有應,轉過頭看見自己的老主人,明顯愣住幾秒。
顧清淮沉聲喊它:“歸來。”
這個瞬間,歸來才回
神,才相信那個三年前拋下它離開的人真的回來了。
鐘意的相機鏡頭記錄下這一幕,那只威風凜凜的狼青眼裏有淚,飛撲向顧清淮的邊。
顧清淮俯,張開手臂,迎接歸來。
在它跑向他的瞬間,他仿佛看見這只傷痕累累的中國昆明犬,變回那只在他邊撒耍賴無所不用其極的小狗。
沒有因為緝毒傷,也沒有被炸彈炸傷留下好不了的傷疤,它健健康康活蹦跳,訓練的時候很無奈,下班的時候才開心,每次執行任務,都沖在最前面。
下個瞬間,戰功赫赫的昆明犬撲進他的懷裏。
顧清淮第一次見歸來,是在來部隊第一年,一人一狗,都是新兵。
這只中國昆明犬,子骨弱,每天都在慘遭淘汰的邊緣,卻意外和他投緣。
在他負重五公里的時候,它要跟著他跑,來來回回。
在他俯臥撐堅持不下去的時候,它非要爬到他的背上跟他玩,好不煩人。
在他全副武裝抱著機關槍站崗的時候,它一會著他的,一會在他的軍靴上爬上爬下……倒也有些可。
三年前他退伍時,它還在青壯年,是威風凜凜的功勳犬。如今再見,它竟也有了老態,算起來,比他的年紀都大。
顧清淮被狗狗撲得微微後仰,看見了狗狗眼裏的淚,笑:“不是吧阿sir,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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