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岸林郡里安靜到像是一座墳墓。
天黑了,雙目閉的陸啟霆靠坐在沙發上,不開燈,也不說話,不知道是否睡著了。
空氣里彌漫著酒味,茶幾上還有幾個空酒瓶,滿地狼藉。
吳媽已經被他打發回陸家大宅了,此時,這里只有他一人,安靜,卻孤單。
外面約傳來汽車發機的聲音,下一秒,像是有人在開鎖。
陸啟霆半睜開眼睛,在黯淡的夜里,看到一抹悉的影走進來。
他沒有,甚至還勾著自嘲一笑。
瞧,這就是失眠的后癥,總是出現不該有的幻覺。
不止一次在半夢半醒中看到了裴胭的影,看到回了家,聽到用俏可的聲音他十一叔。
每次他帶著喜悅回應時,那道倩影便化作虛無的風,穿過這座比墳墓更安靜的別墅,消散在他的掌心間。
幻覺出現的次數太多了,以至于再看到的影時,陸啟霆沒有說話。
即使知道這是夢,可他還是貪婪注視著裴胭的影,可笑又可悲的,活在了自己的臆想與幻覺中。
一道刺目的忽然撕碎了夜的黑暗。
陸啟霆一時無法適應這突如其來的,眼前一片白茫茫,心孩的影也消失了。
他惶恐又憤怒,忍不住嘶聲怒吼。
“誰!誰讓你開燈了!”
“我開的!”
耳邊傳來悉的聲音,不復從前的俏皮與清脆,帶著讓人心疼的沉沉暮氣。
“我來拿東西,已經提前給吳媽打過招呼了!”
適應了眼前的線,自己朝思暮想的人影出現在圈里,像是神明的救贖。
不是幻覺,真的是回來了!
陸啟霆猛然坐直了。
不過十多日沒見,裴胭瘦了很多,憔悴到那張小臉都沒有他的手掌大。
這個冬天格外幽冷。
裴胭穿著件駝高領,原本合的大寬松了不。
瘦了很多!
“胭胭!”
陸啟霆終于找回了自己的聲音,他有些張,有些喜悅,像是做錯事的孩子被老師批評,甚至不敢抬頭看。
裴胭給吳媽打電話的時候,知道陸啟霆這幾日一直在水岸林郡住著。
但沒有躲避,依然回來搬走屬于的東西。
本以為再見到他的時候,自己會心如刀絞痛不生,會恨,會哭。
可真是奇怪。
當他們面對面站著的時候,竟無比平靜。
陸啟霆甚至沒有穿拖鞋,他赤腳奔過來抱住了,抱得那麼,甚至都在抖。
“胭胭,對不起!”
他將臉埋在脖頸間,聲音抖痛苦。
裴胭雙手在大口袋里,沒有推開面前的男人,也沒有回應他的擁抱。
僵冰冷,神更是木然冷漠,似乎沒有聽到陸啟霆的歉意。
直到他帶著濃郁酒味的湊過來,意圖親吻時,微微皺起了眉頭。
在陸啟霆的上來的前一秒,帶著不耐與厭惡別過臉,躲閃之意很明顯。
陸啟霆的作忽然停頓了。
他像是被一記耳打醒,原本迷離渙散的眼神也逐漸變得清澈與冷靜。
慢慢松開了裴胭。
他一步步后退,一直退到足夠安全的距離,遠到他不管如何手也夠不著。
“我知道你放棄孩子,放棄我,都是為了保護我!”
裴胭看著陸啟霆的眼睛,聲音淡然平靜。
“是,從道義上來講,我該激你,甚至因為你的無私犧牲,更該留在你邊不離不棄,回應你的!”
說到這里,苦笑著搖了搖頭。
“可你的……太獨斷與沉重了。”
“你每一次都打著保護我的名義自作主張,你從沒問過我愿不愿意,你從不在乎我是否痛苦,你自以為是的,一次次替我做決定!”
“陸啟霆,你以為的犧牲,只是了你自己,你所謂的,只是一柄又一柄刺向我心頭的刀!”
裴胭深深嘆息。
“孩子……”
似乎有些哽咽,說道:“如果真想要那個孩子,以你的脾氣格,肯定不會那麼輕易妥協與放棄,任憑醫生一句話就扼殺了小生命。”
“歸究底,你其實不想讓那個小生命來到這個世上,對不對?”
裴胭的話像是一刺,狠狠扎進了陸啟霆的心坎上。
他連一句否認的話都說不出口。
“后來我終于想明白了,我與其說是你的,倒不如說是負擔,是羈絆你腳步的枷鎖。”
裴胭靜靜看著陸啟霆那蒼白憔悴的臉。
“所以這次,我真的走了!”
笑笑,像是即將遠行的人與朋友做最后的告別。
“我過來搬東西是真,與你告別也是真!”
“之前答應陪你去北海道過元旦,但現在我食言了,對不起!”
這一剎那,陸啟霆恍惚覺得,從前那個不諳世事的小孩在一夕之間忽然長大了。
變得強大堅韌,從弱飄搖的小樹苗長了一棵大樹。
陸啟霆沉默著點頭。
他側,讓開了一條路。
裴胭笑了笑,扭頭對一直站在門外的謝盼盼說道:“盼盼,你進來吧!”
謝盼盼氣沖沖踢門進來,經過陸啟霆邊時,咬牙罵了句王八蛋。
后還跟了幾個小姐妹,是特意找來給裴胭撐腰的。
要是陸啟霆這個狗東西再敢欺負的姐妹,就弄死他!
上次離開時,裴胭清高孤傲,除了小姑姑留給的匕首與銀行卡之外,房間里的奢侈品一樣都沒。
這次,變得世俗現實。
帽間里所有的東西都被打包一空,甚至連一條巾都沒放過。
還有那些名貴首飾,以及一些有價值的工藝品,都在謝盼盼的指揮下搬走。
陸啟霆沒有生氣,甚至,他角勾起一抹弧度。
他還以為自己這些年的寵讓裴胭不知人間疾苦,視金錢如糞土。
現在,看著大肆搜刮房間里的東西,他的心忽然就放下了。
好,這樣就很好!
這個渾濁的世道,從來都容不下清高孤傲的人,越是現實與自私,就越是活得好!
很快,房間里的東西被搬空了。
謝盼盼將茶幾上那個價值不菲的煙灰缸也放進紙箱里,滿意拍了拍手。
“小,搞定,撤!”
一邊說著,一邊上前扶著裴胭,作有點小心翼翼。
陸啟霆的視線忍不住掃過裴胭平坦的小腹。
那里曾經孕育過一個小生命,如果沒有失去,再過幾個月之后,他就可以當爸爸了!
然而這世上從來沒有如果……
看著裴胭離開的背影,陸啟霆忽然追到了門口。
“胭胭,你要離開了是不是?”
即使什麼都沒說,可陸啟霆還是有一種強烈的覺。
裴胭停下腳步,回頭看了他一眼,微微點頭。
深城已然沒了值得留的地方,留下徒增傷悲而已。
陸啟霆張想要問準備去哪里。
可話到邊,他卻生生咽了回去。
別問!別去追問答案!
他怕自己控制不住要去找!
許久,他微笑著點了點頭,擺手說道:“好,那……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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