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寶瓷無于衷地進了商場大門。

“我就沒見過你這種，”賀京準控訴了一路，“說要來泡我，不僅沒有行，要泡的人自己送上門還不行，中間無關要的步驟省略...”又怎麼不行。

江寶瓷抬手捂住耳朵。

掩耳盜鈴。

賀京準噎住，把手掰開：“你說的‘泡’，是‘泡男人’的泡吧？”

“......”江寶瓷覺得場面稽。

包在賀京準手里，圍巾也搭在他手臂，帽子被他拿著，一個大型活架。

偏偏一臉嚴肅，小孩子質問的口吻，堅持要跟掰扯清楚。

江寶瓷想把包拎回來，賀京準手一避，躲開：“你不會是想拿包走人吧？”

“不是，”江寶瓷忍笑，“我就是覺得，這包，的，不大配你。”

賀京準眼皮子跳了下。

江寶瓷瞅他：“要不，你再給我買個包，我選個適合你的。”

“......”

“畢竟，”江寶瓷溫吞道，“都是你在拎。”

賀京準眼簾耷拉：“我不嫌它。”

又一字一頓，清晰道：“畢竟，它也沒嫌我窩囊。”

“......”

沉默。

兩人四目相對。

過了半秒，江寶瓷憋不住笑開，主挽住他手臂，撒似地晃了晃：“幫你挑服，好不好？”

賀京準垂眼，有些驕矜：“我下午要去公司開會。”

江寶瓷頓住：“大年初一...”都不放假的嗎。

話講一半，江寶瓷心說自己傻了，大年初一他不放假沒什麼稀奇，他能騰出半天空來逛街才稀罕。

華越集團蒸蒸日上，按照他的日程規劃，這個點，他該在國外出差才對。

“那我快點，”江寶瓷收神，“不耽誤你時間。”

“......”賀京準擰眉，“我是問你，要不要跟我去。”

江寶瓷搖頭。

賀京準：“你在家也是打游戲，在我那兒一樣打。”

江寶瓷一頭扎進男裝店。

“下午我要跟兩個朋友聚聚，”隨口|待，“蘭妝約了我好幾次，都給排到初五去了。”

賀京準不爽：“什麼朋友？”

比得上他重要嗎？

江寶瓷拿了件墨藍調的西裝，在他前比劃：“導演和編劇，定一定下年的拍攝計劃。”

走上這條路是個意外，現在有資本，有團隊，自然想在圈子里占據一席之地。

“要不你這邊別租了，”賀京準說，“我那邊有空位，你就在我旁邊...”

江寶瓷掀睫，波瀾不驚的。

賀京準一梗：“買塊地給你蓋辦公樓行不行？”

江寶瓷沒理他，又拎了幾件不同的、襯衫，歪頭跟服務員待什麼。

賀京準就這麼被晾在了旁邊。

結賬時，江寶瓷是用的自己的卡。

賀京準覺得刺眼，以前都用他的卡。

時至此刻，他忽然后知后覺，他們是真的離了。

以后天高任鳥飛，也未必就，會回來他邊。

所以才會這樣，時冷時熱，讓他心提著，生怕下一刻反口，會嫌他悶，嫌他無趣，嫌他不懂調，脾氣也不夠好。

買的東西有些多，江寶瓷填了地址，讓送貨上門。

刷完卡，眼神移到某個頹喪的男人時，幾分無奈，還挾了些，似有若無的心疼。

賀京準啊，看似強又冷的外表之下，是一顆貧瘠缺的心。

有人對他一好，他便開始投期待，能把家命捧給對方。

也很容易，被對方拿。

江寶瓷抿了抿，喚他：“你過來。”

賀京準郁結地靠近。

江寶瓷握住他一手指，輕著聲：“我跟他們約在茶樓，大概要談到晚上六點，你有沒有空，來接我？”

“......”賀京準眼底出漣漪，“你要我接？”

江寶瓷：“天氣預報還有雪，我想跟你在一塊。”

賀京準翕。

什麼都沒講出口。

甜暈了。

“啊，哦，”半晌，賀京準終于回神，忙不迭道，“那我來接，要不，我陪你去...”

一秒都不分開。

江寶瓷彎著眼睛笑，好聲好氣：“你也要開會啊，如果我提前結束，我去接你。”

賀京準角的笑痕有些失控。

彌漫到整雙眼睛都暖了。

究竟是他去接好，還是讓來接自己更好些？

-

傍晚時果然又開始下雪。

雪花細碎，打到會議室的玻璃窗上。

暖融融的會議間，坐在上位的年輕男人一直在低眼看手機。

因是大年初一，人不多，只有核心部門的高管，大屏幕上是國外的負責人，用夾生的普通話匯報工作。

“老板，”對方認真道，“我們期待您親自蒞臨。”

眾人目不約而同移到主位。

查飛咳了咳，提醒某個走神的男人。

賀京準眼皮了，看向視頻：“過完元宵吧。”

“......”

雖然知道過年對國人來說很重要，但這事，發生在賀京準上，就令人，大為吃驚。

看出對方的驚訝，賀京準悠悠道：“我是不在乎，我就是怕有人需要我，你們懂吧，越是過節，越需要我陪著。”

全場：“......”

“我懂了，”對方沉思幾秒，“就是那句，曉看天暮看云，行也思君，坐也思君，對嗎？”

賀京準轉筆的手戛然頓住。

他眸漸漸提亮。

記憶中，江寶瓷也曾說過這句——

曉看天暮看云。

那時一門心思要跟他離婚。

要擺賀家三夫人的份。

可說什麼不好。

偏說了這一句。

行也思君，坐也思君。

原來底層還有這層深意。

想離開，可是他的。

一片沉寂聲中，賀京準猝然起，邊往外走，邊對著手機屏幕敲字：【散會了，去接你。】

不用思。

的君，自己來了。

一眾人眼睜睜看著自家老板走掉。

查飛清清嗓子，對著海外負責人安道：“你沒說錯話，是咱們老板，他有點...象。”

負責人不明所以，怕惹得老板不快。

查飛頓了頓，好笑道：“興許，咱們老板娘很快就要回來了。”

“......”負責人茫然，“哪位老板娘？”

“還有哪位，”查飛聳肩，“從頭到尾，就這一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