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人極聰明,很有心計,從小就知道得識字。
在酒樓幫人跑傳話時,就常拿著一個字兩個字讓人教他,見了識字的人,不管是算命的,還是婆藥婆,都請人家教他一個字兩個字,一句話兩句話。
到我見到他時,他能看八字墻上的文書了。”李桑一臉笑意。
“這兩個,都能大用。”米瞎子喝了一大口酒。
“嗯,等出了正月,把這四州生意上的事給聶婆子,讓鄒旺跟著陸賀朋去長長見識。”李桑瞇眼笑著,十分滿意。
“你跟上頭走得近,最近,聽到啥信兒沒有?”沉默片刻,米瞎子看著李桑問道。
“你說的啥信兒,是啥信兒?”李桑反問了句。
“我到無為府的時候,沿著江,全是哭祭的人,多得很。
說是到江北的船,被南梁軍抓住,砍了頭。”米瞎子神郁。
“販料綢子的?”李桑擰起了眉。
“說是有不是正正當當的貨船。那邊抓砍,這邊也跟著又抓又砍,都是把船和人拉到江中間,砍人燒船,我看到了兩回,說是私運綢緞的。
這十來年了,私運料綢緞,不過是把貨搶了,到狠手的,也不過是連船一起搶,人只要跳進江里,就不管了,生死由命。
像這樣全數抓住,在江中間對著砍頭燒船,上一回,已經是好幾十年前的事兒了。
你聽到什麼信兒沒有?”米瞎子看著李桑,再問。
“沒有。”李桑的話頓住,片刻,聲音落低,“初十那天見過世子一回,從那天到現在,一直沒再見過他,他也沒上早朝。”
“今天都臘月二十七了。唉,太平了幾十年了,也是該不太平了,唉。”米瞎子一聲接一聲嘆著氣,仰頭喝了半碗酒。
李桑默然看著他,片刻,站起來,拎了一壇子酒過來,往銅壺里倒滿,將銅壺放到旺炭上。
……………………
順風速遞鋪終年無休,年節時最忙,不能休息,平時休,這是招人進門時,事先講明了的。
今年這個春節,格外的繁忙。
好在,李大掌柜是個大方人,早就說過,從年三十到正月十六,一天算三天工錢。
加上余下的半個月,正月一個月,就能拿到兩個月還多一點的工錢。
順風速遞鋪的工錢本來就高!
再加上臘月里,李大掌柜派送的那厚厚的花紅,這些都讓順風速遞鋪從上到下,忙的一團喜氣,各人家里,也都是全家出當好后勤。
炒米巷的年夜飯吃的匆匆忙忙。
眼看著天黑下來,從大常到螞蚱,趕往鋪子里趕,騎手們快到了,得最后查看一遍要帶到各的東西,還有他們老大早就挑好的幾要擺攤兒的地點,現在可以把棚子招牌桌子椅子,還有他們的新年新花樣兒,統統擺出去了。
到天黑的時候,院子里只余了李桑和米瞎子兩個人,對著一桌子年夜菜,慢慢悠悠的吃。
吃好喝好,李桑穿著那件絕不好看絕對實惠的狗皮襖,和米瞎子一起出來,先往張貓們那條巷子逛過去。
“你上回在建樂城,是什麼時候?”出了巷子,李桑閑閑的問道。
“二十年前了。”米瞎子打量著四周。
這會兒的建樂城,熱鬧都在各家門里,門外的大街小巷,空無一人,卻彌滿了過年的喜慶氣息。
濃濃的硝煙味兒,家家戶戶飄出來的油香香酒香,遠遠近近的鞭炮聲,混合厚重的過年的氣息,包裹著兩人。
“有什麼變化嗎?”李桑背著手,聞著四周的喜慶氣息。
“干凈多了,玉魄酒比那時候好一點兒。”米瞎子揮著瞎杖,敲在街邊的鋪面門上。
“二十年前,睿親王府那位世子剛剛出生。”李桑閑閑道。
“過到明天,他都二十二了,也是,二十年前,也算剛出生,你對他可真上心。”米瞎子斜瞥著李桑。
“我背靠著他,不對他上心,難道對你上心?”李桑不客氣的懟了回去。
“這話也是。他出生前一天,我找了個地方觀星,就在夷山上,看了整整兩夜。”米瞎子咋了下。
“看到什麼了?”李桑看著他問道。
“剛爬上去就下雨了,下了一夜,那一片全是栗子樹,我吃了一夜烤栗子。第二夜倒是沒下雨,烤栗子吃多了,拉肚子拉了一天連一夜。”
李桑極其無語的斜著米瞎子,不客氣的問道:“你會觀星嗎?”
“那時候會,現在,撂下二十來年了,觀不了了。”米瞎子答的干脆而,“我走那天,睿親王府新王妃進門,鑼鼓喧天。”
“著急。”李桑角往下扯了扯。
“他們是天上的神仙,跟咱們凡人不一樣。”米瞎子豎著一手指往上了。
李桑似是而非的嗯了一聲,抬了抬下,“前面就是。”
前面一條巷子里,住著谷嫂子們。
守著巷子口的是個大院子,兩扇院門半開。
兩人站在院門旁邊的影里,仰頭看了看糊了一圈兒綠紙條的大紅燈籠。
米瞎子往下撇了八字,“這紙條糊的,不倫不類,這指定是張貓那妮子的主意,當年男人死的時候,就是這麼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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