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說那天葉四爺葉安生看起來像是嚇破了膽,可誰知道他是真破了膽,還是將破沒破,一回到家,那膽氣兒又上來了呢?
又或者,雖說嚇破了膽,可是過于愚蠢,非要再干出點兒什麼事來。
蠢貨的破壞力才真正驚人。
而且,這建樂城的殺手行,是就山子茶坊這一家,還是像魚行騾馬行一樣,到都是,李桑可不敢確定。
所以,之后幾天,李桑幾乎閉門不出,只等著約定的那一天。
到了約定的那一天,午飯后,李桑帶著黑馬和金,進了山子茶坊。
茶博士迎上去,帶著李桑往樓上去。
上了幾步樓梯,茶博士回頭,和李桑低低笑道:“一大早就來了,風塵仆仆的。”
“多謝。”李桑低低謝了句,進了上次的雅間。
面對雅間門口,坐著一個瘦削蒼白、相貌儀態極佳的中年人,看到李桑,雙手撐著桌子站起來,臉上說不出什麼表,好一會兒才說出話來:“竟然真是你。”
“你就是葉安平了,湛瀘已經死了。”
李桑坐到葉安平對面。
黑馬和金一左一右,抱著胳膊站在李桑后面,虎視眈眈,瞪著葉安平。
“能和姑娘單獨說幾句話嗎?”葉安平示意黑馬和金。
李桑沉默片刻,吩咐兩人:“到樓下等我。”
黑馬和金出門下樓。
葉安平看著金帶上門,看著李桑,苦笑道:“我買回湛瀘時,剛剛生下來,湛瀘沒有雙生姐妹,是頭生子,沒有姐姐。”
李桑看著葉安平,一言不發。
“可你真不是湛瀘,湛瀘從來沒有過你這樣的眼神。
我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也不打算知道。這天下,多得是奇聞怪事。
當初,連湛瀘在,我一共買了二十個剛剛出生的嬰孩,十男十,請母喂養,心照料,現如今,都已經長大人。
這二十個人,從剛學走路起,我就請人教他們學功夫,學做殺手,可最后學出來的,只有湛瀘一個。”
“其余十九個人呢?”李桑語調平和,仿佛在聽一個不相干的久遠故事。
確實和葉安平說的這些隔閡極遠。
“學不來殺手,能學些打斗功夫的,做了葉家護衛,學功夫也不行的,各擇其長吧,伙計帳房,再不濟,就是長隨仆婦,葉家多的是用人的地方。
安濟葉家做藥材生意,到我這一代,已經是第六代了,能一代代延續下來,是因為我們葉家不到不種惡因。”
葉安平憑著自己的理解,解釋道。
“湛瀘是怎麼死的?”李桑沒理會葉安平的解釋,直接問道。
“從頭說起?”葉安平沉默片刻,看著李桑道。
李桑點頭,拿了只杯子,給自己倒了杯茶。
“十九年前。”
葉安平剛說了句十九年前,話頓了頓,片刻,嘆了口氣。
“還是從更早說起吧。
我有個表妹,姓左,小名娘。”
葉安平的嚨哽住,好一會兒,才慢慢吐了口氣,接著道:
“我比娘大五歲,我十三歲那年,就立志此生非娘不娶,娘待我,也是如此。
二十五年前,我剛剛開始接手藥材采買這一塊。
藥材行當,懂藥識藥第一要,采買上頭最不容有失,那一年,我跟著幾位叔伯,從北到南,到田間地頭,深山林,查看采買藥材,一去就是三年零十個月。
等我回到安慶府,說是娘已經死了三年了。”
葉安平的話頓住,好一會兒,才接著道:
“左家跟我說,娘是得急病死的,其實不算是。
我二月里啟程,夏天里,當時的安慶府尹孫洲夫人王氏,大宴賓客,幾乎請遍了安慶城里的小娘子,當晚,宴席結束,別的小娘子都回去了,只有娘,一去不返。
隔天,孫府尹夫人王氏親自到左家,說娘和娘家侄子王慶喜一見鐘,已經就了好事兒,兩人怕長輩責怪,一早上就已經啟程趕回無為老家了。
王夫人娘家侄子王慶喜早已經有妻有子,當時剛剛中了舉,到安慶府,是為了跟在孫府尹邊習學。
我不知道王夫人給左家許諾了什麼,左家歡歡喜喜送走王夫人,認下了這樁事。
隔年春天,娘的小叔和長兄,同榜考中了秀才。
夏天,說是娘到了無為,一病不起,已經沒了。
我到家時,娘已經無影無蹤了三年半,死了兩年半了。”
葉安平垂著頭,好一會兒,抬頭看了眼李桑,苦笑道:
“我去了一趟無為,王家是當地大族,人才輩出。
我到無為的時候,王慶喜在京城高中二甲,喜報剛剛遞送到無為,整座城里,鑼鼓喧天。
王慶喜確實在三年前的秋天,帶了個子回到無為,說是很寵,隔年夏天,子確實病死了。
娘沒埋進王家祖墳,一個妾,又無所出,不配,被埋在了義冢。
我悄悄挖開,薄薄的棺木已經腐爛,人……”
葉安平嚨再次哽住,好一會兒,才能又說出話來。
“我和娘自小兒兩相許,兩家也覺得合適。
娘識書達禮,教養極好,聰慧善良,絕不會像個傻子一樣,見一個清俊男子就投懷送抱,何況,王慶喜當時已經三十五六,矮胖黑,并不清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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