志心中一,想問明白這所謂的「盟友」是誰,可任是再怎麼旁敲側擊,刀疤臉也不肯多言。
「我今日尋你,並非求你,只是看在昔日分上提點,給你指條明路罷了。」刀疤臉深深看他一眼,惻惻笑道,「你若貪
圖一時安逸,背棄誓言,必反噬。」
說罷,轉離去。
志拱手道了聲謝,待他的影遠去,抬手重重地了臉,心事重重地往院中走。
蕓娘抱著牙牙學語的孩子,在窗邊看他。雖沒開口問,但心中的憂慮已經寫在臉上。
子則張開手,著「阿父」,要他馱自己「騎大馬」。
志神和緩,哄道:「待阿父晾了裳,這就來。」
蕓娘目不轉睛地看著他,待他近前接孩子時,輕聲道:「聽人說,東各村主持社祭的巫師被府拘了,說是若有還有明知故犯者,從重罰。知舉報者,有賞。」
「我知道,」志抱孩子的手了下,沉默片刻後,低聲道,「你放心。」
蕓娘又問:「你要出遠門嗎?」
志稍一用力,將孩子馱在肩上,鄭重其事道:「我哪都不去,只守著你們。」
憑著老里長的,他應當能在桑園當個小管事。銀錢不多,但也能給蕓娘添置新,再給兒子買罐飴糖。
他不求什麼大富大貴,只求安心。
更何況,那些所謂的雄途偉業哪有什麼憑據?教主當年那樣聲勢浩大都沒做的事,主難道就能做?
這樣想的人不獨志,建鄴許多士族,亦如此。
思及天師道,思及陳恩,他們心中自是深惡痛絕,但卻並沒幾人肯怯。真要說起來,也是面鄙夷罵一句「賤民」、或是「妖人」。
若只是防備天師道死灰復燃,倒沒什麼意見,但要他們自家出人出力時,救濟百姓時,就沒幾人心甘願了。
哪怕此事是太子親自提起,經由崔循背書,也依舊不免有人質疑。
「敢大肆祭祀,推崇邪道的,抓起來殺了就是,何必要這樣大費周章?陳恩死了這麼些年,剩下的,又能翻出什麼浪?」
「先前放糧施粥,如今又要為著那些庶民這般,豈非尊卑顛倒?」
「這於我們,有什麼益?」
話雖說得冠冕堂皇,辭藻頗為講究,引經據典,但意思大抵是這麼些意思。
蕭窈早就知道他們的秉,倒不至於為此怒。
但眼看著質疑的奏疏日益增多,大有一日不收回令就決不罷休的意思,卻還是不免冷笑。
「沒要他們的命,也沒要他們毀家紓難,不過是讓渡些利益,便這般急不可耐了。」蕭窈磨了磨牙,向崔循道,「若都是些這樣的人,倒也無怪,當年天師道能壯大到那般地步。」
如今是崔循的聲在這里著,又有謝氏、程氏等人家附和,才不至於被他們所攜裹著,改了決定。
崔循一哂:「利益本就是他們的命。」
士族所謂的清高大都流於表面。
雖說士庶之別如雲泥,可刨究底,都改不了人的,熙熙攘攘,爭名逐利。
世人皆有貪慾,算不得多大的錯,只是他們實在太蠢了些。
人不能既壞又蠢。
「江夏那裡的形勢不大好,異繁多,」蕭窈翻看著晏游那裡遞來的公文,雖也想如崔循那般八風不,但興許是養氣的功夫不到家,不自覺皺起眉來,「糧草兵甲已經送去,晏游對上江夏王應當沒什麼……」
哪怕如今的形勢看起來還算好,蕭窈卻還是焦慮。
說不清道不明的直覺令始終難以放鬆,更沒法如那些上書質疑的士族一般,高枕無憂。
而這憂慮,在不久後了真。
浙東各地疫病四起,連帶著傳開的,還有「陳恕」這個塵封數年的名字。
奏疏遞到建鄴時,士族正糾集起新一的討伐,試圖迫使蕭霽低頭,收回先前的旨意。
他們提早商議過,連誰先挑頭上奏,如何附和都已經定好。但準備的所有說辭在這一消息面前悉數卡住了,面面相覷。
因為但凡還沒失憶的人,都還記得,當年天師道的興起正是伴隨著水災之後的疫病。
信徒將陳恩奉若神明。
願為他的一紙符籙捨生忘死。
而如今,陳恩那個本該溺亡的侄子「死而復生」,那些曾經四散的信徒會不會再度聚集?
驚疑的緒堵住了他們的嗓子,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只不約而同地看向崔循。
哪怕這幾日,他們大都在心中罵過崔循這個士族的「叛徒」,但到如今這種境地,卻還是下意識地指他站出來,說些什麼。
只要崔循說一句「無妨」,再將事攬在自己上,他們就能放下心來。
蕭霽端坐在高位上,將眾人的反應盡收眼底,看出這幾人的微妙變化,心中不由冷笑了聲。面上卻不聲,緩緩道:「顧卿方才提及浙東事宜,想必是有見地,但說無妨。」
顧桓已經沒了方才竹在的氣勢,臉上的笑意也有些勉強,終於有了些許自知之明:「臣未知浙東形,不敢妄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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