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窈失笑道:「他若不給你些好,都對不住你這樣誇他。」
翠微替了大氅,聲道:「卿只需對公主好就足夠了。」
第072章
此次雅集名義上是為考教學子, 不僅遍邀京都士族,就連重帝都會駕親臨,以彰顯重視。
尋常眷未得至。
但班漪素有令名, 兼之又是堯祭酒的弟子, 蕭窈便做主遞了請帖過去, 邀來此賞景。
「勞你記掛,」班漪隨引路的僕役來了亭中, 一見便笑道, 「前些時日遣人送來的那套紫砂茶, 我亦十分喜歡, 正琢磨著得空該正經謝你一回才是。」
蕭窈起相迎:「茶是從姑母那裡得的, 當日一見, 便想著師姐你應當喜歡。」
「倒像是長高些許, 出落得愈發標緻了。」班漪握著指尖, 上下打量片刻,慨道, 「昔日聖上延請我宮教你禮儀,仿佛一轉眼的功夫,你便當真要嫁人了。」
蕭窈回神想了想,卻只覺恍如隔世。
拂過領上落的碎雪,見晶瑩的雪花須臾融化在掌心, 笑道:「那時實是勞您費心了。」
兩人閒話敘舊, 穿過梅林,便是早就設好的宴廳。
既有各家邀前來的賓客, 也有著青的學子, 列坐其中,相談甚歡。
蕭窈輕車路地引著班漪去往西配廳, 相較而言是冷清了些,但不必應酬。臨窗而坐,既能聽到正廳的靜,也能賞玩蒼茫一片的湖景。
傾,駕親臨。
原本熱鬧的正廳安靜下來,直至重帝發話,才又有笑語聲傳來。
賓客們倒是自在如常,只是學子們沒了閒逸緻。
學宮考教自此開始。由堯祭酒做主,效仿前朝策之舉,擬定五道題目,令學子當堂選後,移步東配廳以筆墨作答。
早些年,太學考教從來都只是走個過場,那時的學子隨意寫上半頁紙上去糊弄的都有。職們或是渾不在意,或是不敢就此置喙,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也便過了。
從未如今日這般正式過。
便是再怎麼混不吝的子弟,這種形之下,都不由得為之張。
也不知是哪位,出門時竟還絆了下,惹得僕役們連忙上前攙扶。
班漪凝神聽了片刻,掩笑道:「我素日在建鄴,都時常聽聞各位郎君向家中抱怨,說是學宮約束頗多、學業過重。嚴師出高徒,想必這大半年下來,總要有些進益。」
蕭窈常在學宮,自然更為了解。
一邊撥弄著小爐中的炭火,一邊向班漪道:「當初學百人,至今已去了十之二三,或是稱病,或是假託家中事務繁忙,須得回去分憂……」
哪怕明知都是託辭,但這種人,強留下也沒什麼益,便都銷了學籍由他們去了。
「而今留下的人中,仍有半數得過且過、渾水魚,真正稱得上有才學的,攏共也就那麼點。」蕭窈嗤笑了聲,一針見道,「歸結底,縱然不學、不上進,仗著家世族蔭依舊能領職、俸祿,又為何要委屈自己吃苦呢?」
本朝風糜爛,歸結底,皆是因此而起。
班漪這樣的聰明人自然明白這個道理,沉默片刻,幽幽嘆了口氣:「沉疴已久,積重難返啊。」
唏噓過,又向蕭窈道:「若真能如聖上所願,令寒門子弟得以正經朝為,而非僅限於升斗小吏,倒是一方良藥。」
蕭窈斟了杯酒。
暖酒,驅散殘存的寒氣,輕聲道:「只盼能順遂些。」
昔日破例學宮的寒門子弟,皆是由堯祭酒親自看過,挑細選。而他們的表現也確實對得起堯祭酒的信任,學後求知若,廢寢忘食。
畢竟這樣的機會對他們而言來之不易,自然視若珍寶,不敢有毫懈怠。
「我前些時日見謝生,聽他提起,其中最為出類拔萃之人,喚作管越溪。」班漪笑道,「謝生的眼錯不了,興許今日便是此人甲等奪魁。」
蕭窈咳了聲:「管越溪並非學宮正經弟子,乃是藏書樓一僕役,論理是不當參與其中的……」
一見這模樣,班漪便猜出大半,瞭然道:「你這是想暗度陳倉。」
「確實了些手腳,」蕭窈眨了眨眼,「只是覺著,他這樣的人在此蹉跎,實在可惜。」
策的簽筒是蕭窈安排的。
其中的簽有意多了一支,待諸位學子取過,最後剩的那支便是留給管越溪的題目。
並沒打算徇私,強行將這個魁首按在管越溪上。屆時答卷封了名姓,一併送到正廳由重帝他們過目,該是怎樣的名次就是怎樣的名次,公平公正。
若管越溪能一舉奪魁,嶄頭角,自然再好不過;若當真不濟,那也是他功夫不到家,合該留下來潛心修學。
對於結果,蕭窈多是有把握的。
畢竟管越溪的學識有目共睹,堯祭酒看重他,謝昭稱許有加,就連崔循這樣嚴苛的人,也未曾挑過他的不是。
正廳有琴聲響起,疏朗曠達,恰合了眼前這片蒼茫雪景。
是堯祭酒借謝昭那張「觀山海」,彈奏一曲。
這樣的琴音千金難求。哪怕在座皆是見多識廣的士族,此時大都屏息凝神,生恐擾了這樣風雅的仙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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