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實在是一個明晃晃的直鉤。
不加掩飾,坦坦。
若是拿這樣的鉤去釣魚,便是在河邊坐到天荒地老,竹簍里恐怕也不會多添一條魚。
而崔循從不會對哪個人俯首帖耳,言聽計從。若不然,崔翁也不會被氣得摔了心的那套茶,從驚怒逐漸到嘆息不止。
但蕭窈就是這麼做了。
只不過在這直鉤上,又添了些格外人的餌食,令他無法輕易回絕。
蕭窈傾近前,金羽線刺繡的羅在茵席上鋪開,像極了羽緻華的小雀。
眼波流轉,一寸寸自他的眉眼看過,落在邊。
分明是引,卻又帶著些許無辜。
這是要他俯首稱臣的餌。
崔循清楚地意識到這點,卻又不可抑制地,想要咬一口。
可卻沒什麼耐。不過片刻功夫,等不到他的回應,眉眼間便添了幾分不耐煩,像是下一刻就要撂開不管不問。
崔循終於沒再沉默下去,頭微:「你想要我如何?」
「你明知故問。」蕭窈數著他的罪狀,「今後不準言而無信、奉違,將那些算計與手段用到我上,脅迫我……」
自風荷宴那夜後,這樣的事不知有過多。
蕭窈從前不適,只是不疼不被溫水燉著,並沒驚覺。這兩日細想下來,才陡然意識到,自己已經快被他給燉了。
崔循的掌控很強。
既是由來如此,這些年的經歷也加重這點。說到底,風輕雲淡、與世無爭的人,是坐不穩他這個位置的。
可蕭窈不喜被任何人控。
「簡而言之,」纖細的手臂勾在崔循肩上,杏黃的袖微微下,出一段皙白如雪的,輕聲細語道:「今後你我之間,我說了算。」
食髓知味的人,是不大得起撥的。浮的幽香令人想起許多不合時宜的畫面。
崔循閉了閉眼:「若我不答應?」
「那也沒什麼,」蕭窈輕飄飄道,「不過等回了建鄴,我就要將亭雲留在側侍奉了,端茶送水、肩捶背……」
信口胡謅著,只覺腰間一。
原本虛留著的距離不復存在,整個人都跌在崔循懷中,像極了那晚湯泉池邊的架勢。
而今著裝扮整整齊齊,蕭窈並沒驚慌失措,只輕笑道:「生氣啦?」
崔循險些要被這副不知死活的模樣給氣笑,卻又偏偏無可奈何。
他並非良善之人,最為介懷時,一度過殺亭雲的心思。但同時又清楚地知道,若如此,蕭窈只怕要恨自己。
於而言,底線是不能的。
扶著蕭窈的腰,令稍稍坐直了些,嘆道:「你慣會得寸進尺。」
蕭窈坦然地點了點頭:「你又不是頭一天認識我。」
「可若是無從約束你,總是令人難安。」崔循平微微蜷的手掌,十指逐漸握,徐徐道,「蕭窈,回去想想你我之間的婚期定在何日。何時想好了,我便應你。」
蕭窈並沒想到此事會驟然提上議程,愣了愣:「你先前不是說,家中長輩……」
崔循打斷:「來羨前,我去見了祖父。」
被崔翁來當說客的崔欒已然帶著妻子回了京口。耗至今日,崔翁興許終於是厭倦,又興許是知道強求無用,只嘆道:「有朝一日,你終會後悔的。」
雖近乎不吉的讖言,但到底是允準了。
也正因此,他想著快些將蕭窈帶回去。
「你起初不該招惹我的。可既招惹了,便不能再當做無事發生。」崔循目微黯,逐字道,「應負責才對。」
第065章
雖不大願, 蕭窈卻也不得承認,崔循所言的確一針見破了的心思——
著崔循帶來的好,自己卻不大想負責任。
崔循扶在腰上的手稍稍用力, 想將兩人之間的距離拉遠些。
蕭窈卻並沒鬆手, 依舊勾著他修長的脖頸, 討價還價道:「不能用旁的來抵嗎?」
崔循眉尾微抬。
蕭窈近,在他角飛快地親了下, 意有所指道:「這個, 或者旁的什麼。」
面若桃花, 眼眸亮晶晶的, 簪星曳月。
令人想要抬手捧著的臉頰, 從那雙靈的杏眼親吻至嫣紅的, 再往下……
崔循用了極大的意志力, 才抓著的手腕, 將人從自己上了下來,正兒八經強調:「我不是你召之即來、揮之即去的
的人。」
蕭窈對視片刻, 見他一副凜然不可侵犯的模樣,便知道這回沒戲,只得悻悻收回手。
倚回迎枕,隨手拿起方才撂在一旁的書翻看。
車馬在驛舍本是稍作歇息,用過飯、補充了乾淨的水後, 便該繼續啟程。只是兩位主子湊到一起後, 就再沒過面。
兩撥人你看我我看你,愣是誰也沒敢過去催促。
還是蕭窈煞有介事地看了兩頁書後, 在崔循沉默的注視下, 終於裝不下去。並沒起,只是腳尖踩著他擺一角, 下微抬:「時辰不早,怕是該啟程了。卿若是再不下車,可就說不準旁人會如何想了……」
雀羽般的擺之下,未著繡履,只松松繫著雪白的足,可見腳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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