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羨興許無暇看書,但往返路上無聊至極,恰能以此打發時間。
聽到崔循的腳步聲,餘瞥見天青袂,卻並沒抬眼,邊翻看書稿邊問:「你怎的來了?」
因在行宮不出,蕭窈穿著件半新不舊的鵝黃衫,長發只用了玉簪隨意綰起,有幾縷碎發散下,看起來散漫極了。
崔循在書案前站定,並未回答,反倒是喚了聲的名字。
蕭窈這才終於仰頭看他,疑道:「何事?」
「你我已經許久未見。」
崔循面無表,聲音也著冷淡,以致蕭窈起初並沒聽出這是抱怨,愣了片刻後方才反應過來。
抿了抿,學著他的模樣一本正經道:「有許久嗎?也就十來日吧……」
崔循本就有許多事務需要理,隔三差五才能來學宮一趟,近兩回還都趕上蕭窈未曾過去,並沒見。
今日又是如此,這才找來行宮。
崔循避過的打趣,徑直問:「我方才在外,見僕役收拾車馬。」
蕭窈點點頭:「姑母邀我去羨住上一段時日,遊山玩水,賞紅楓。」
只是「住上一段時日」,而不是搬去羨。
崔循先是幾不可查地鬆了口氣,沉默片刻又問:「一段時日是多久?」
「說不好。」蕭窈被翠微問過,自己也在琢磨此事,漫不經心道,「興許十天半月,若是玩得高興,又或許待到年節前姑母來建鄴朝拜,再同一起回來……」
這話像是玩笑,但以蕭窈一貫行事,卻也並非全然不可能。畢竟本就玩心重,又與長公主相投。
崔循查過蕭窈的生平,知曉曾在羨住過許久。於而言,除卻重帝,長公主興許算是最為重要的長輩了。
中那點不顧世俗禮儀的散漫,興許與其不開關係。
再一想傳聞中長公主養著的那些「樂師」,崔循的神便沒那麼從容自若了。
近些年關於羨長公主的流言蜚語已不似早年那般甚囂塵上,但仍有傳言,說好,周遭侍奉之人皆是上乘容。
而蕭窈……
崔循深深地看了一眼。
蕭窈莫名其妙,辯白道:「我縱是去得久些又如何呢?父皇都不會說什麼,你要約束我不?」
崔循確實想約束。
譬如除卻來去途中耗的功夫,在羨待上一旬正好,足夠與長公主敘舊、遊玩,而他們之間也不至於分別太久。
但誠如蕭窈所言,重帝都未曾說什麼,他更沒資格。
故而只是在旁坐了,一言不發看整理書冊。
蕭窈收拾得七七八八,瞥了他一眼。
只見崔循神寡淡,分明心不佳,卻又偏偏不曾拂袖離去,倒像是在等著開口。
攏起一卷竹簡,目不轉睛地盯著崔循看了片刻,解釋道:「並非是戲弄你。只是姑母行事從來隨,興許會有旁的安排,我總不好拂的好意……」
崔循垂眼:「你重長公主,旁人說什麼,自是不會放在心上。」
蕭窈噎了下,想了想又覺好笑:「你怎麼還要同我姑母比較?」
「我若今日不來,你可會遣人告知?還是不告而別,直到哪天我從旁人口中得知你已經離了建鄴?」
崔循語氣平靜,並無波瀾,但任誰都能聽出他話中的不悅。
蕭窈短暫沉默片刻後,勉強尋了個藉口:「事出突然,行李都是才開始收拾的,還沒來得及告訴旁人。」
想了想,又補了句:「這時候,我阿父興許都還不知此事。」
雖然已經遣人提前回宮知會重帝,但算著時辰,此時應當還未面聖,故而這句倒也算不上扯謊。
只是這說辭非但沒有令崔循的神好轉,反倒雪上加霜。
蕭窈看著,只覺崔循真應當慶幸爹娘給了這麼一張容出眾的臉,便是這樣,也不會人覺著厭煩。
眼見此事仿佛過不去,心下嘆了口氣:「好吧。」
說著,傾湊到崔循面前,放了聲音:「此事是我考慮不周,卿大人有大量,就別計較了吧。」
崔循眼瞳微,錯開視線。
蕭窈無奈地磨了磨牙,只得將話題繞回最初,掐著指節算道:「我難得再去羨一趟,又與姑母許久未見,總沒有隻住幾日的道理……最遲霜降前後,總會回來的。」
自問態度極好,已然讓步,哪知崔循依舊無於衷。
蕭窈瞪圓了眼,「你想要我如何」這樣的質問已然到邊,卻只聽他淡淡道:「公主信用堪憂。」
令人不懷疑這是在暗示風荷宴那夜的「允諾」。
蕭窈實在是怕他再一本正經地提什麼親事,咬了咬,鬼使神差的,倒是有了安他的主意。
兩人之間的親熱或是因心緒起伏一時意氣用事,又或是催、藥醉酒使然,不清不楚的,與虛無縹緲的春夢沒有什麼區別。
上回在玄同堂,蕭窈雖清醒,卻始終被崔循遮著眼,雲裡霧裡。而今無比清醒地看著崔循,主近,就全然是另一種覺了。
相之際,還是下意識閉上眼,親了下還沒來得及退開,就被崔循抬手扣了後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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