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窈倒也能理解他的心。
畢竟這事原本跟崔循沒多大幹系,也犯不著陪著王家一道折騰,只是那日撈時一句「族妹」的託辭,愣是被牽扯其中。
思及此,蕭窈接過幕籬,扣在了發上。
輕紗垂下,長至膝,遮去了大半形。
蕭窈亦步亦趨地跟在崔循後,從幽篁居不起眼的側門離開,上了等候在那裡許久的馬車。
車中是有些悶的,加之崔循早就看過的相貌,蕭窈便沒什麼顧忌,起了輕紗。
這是上回崔循撈時的馬車。
其中的陳設並沒多大變化,依舊是那張書案,也依舊對著不書簡,只是原本那套青瓷茶不見蹤影,換了白玉的。
蕭窈跽坐著,試探著開口道:「據說此事前些時日毫無進展,這兩日,兇手是如何查到的?」
崔循並沒那個閒工夫親自過問此事,只是從廷尉那裡,調了個極擅審訊的小吏過去,王家人聽從他的意思,不必畫蛇添足。
這小吏複姓淳于,名塗。
是不起眼的沒落士族出,家中窮困潦倒,幾經輾轉託了關係,求到了崔氏這裡,想要謀個職。
這樣的小事原不必崔循過問,只是那日湊巧聽他與人爭辯,反應敏捷思路明晰,便索將他薦到了廷尉。
這兩年,倒也破過些案子。
淳于塗並沒用刑,只是反覆與那些人談。
據他所言,這些人不大可能參與其中,若是有這樣的謀劃,又豈會在事發之後留在那裡坐以待斃?
但這麼多雙眼,總會看到些什麼,只是他們並沒意識到罷了。
嚴刑拷打無用,只會令他們驚慌失措,急之下杯弓蛇影,胡攀咬,只能細細問詢,剝繭。
若王家起初便未曾橫一手,移給廷尉那邊置,興許也不必拖上這麼些時日。
但這些事,崔循並沒提及,只言簡意賅道:「但凡行事,總會留下蛛馬跡。」
蕭窈不滿於他這顯而易見的敷衍,又問:「那此人是為何要殺王閔呢?」
淳于塗得崔循提拔才有今日,自然悉數告知於他。
崔循卻沒答,抬眼看向蕭窈,一針見道:「公主是不想指認那人?」
他還清楚地記得,上回也是在這馬車上,蕭窈理所當然地認為此人殺王閔,是為尋仇,言辭間已有偏倚。
蕭窈猝不及防地被道破心思,紅微,卻又無言以對。
「公主還是不要想這些,」崔循語氣平靜,又著些不近人的冷淡,「您只需看一眼,是或不是。」
馬車走得是條僻靜的路,四下無人聲,只有車轍碾過青石的聲響。
蕭窈沉默了好一會兒,倒是想起另一樁事,忽而道:「卿未曾將扶風酒肆之事,告知我阿父。」
若他如謝昭那般,是個極好說話的人,蕭窈倒不會為此驚訝。
可崔循顯然不是。
他今日越是冷淡疏離,越是凜然不可冒犯,蕭窈就越是奇怪。
崔循眼都沒抬,算是默認了此事。
蕭窈湊近了些,指尖輕輕點了點書案,又道:「卿為何要幫我瞞呢?」
不該離得這樣近的
。
車廂中是他慣用的冷香,如今仿佛混進縷縷的甜香,令他皺了皺眉,目終於書案上的經書移到了蕭窈臉上。
今日上了妝,雪紅,漆黑的眼瞳一點不錯地看著他。
崔循緩緩道:「這不正是公主所求嗎?」
蕭窈點了點頭,耳飾微微。
卻仍未挪開,反而笑了起來:「我有所求,卿便肯應嗎?」
第009章
崔循有啞口無言的時候。
但看著近在眼前的蕭窈,一時間,竟沒能答上來。
為何不曾將公主出現在扶風酒肆之事告知重帝?
崔循那日自祈年殿離開時,也曾在心中問過自己。
分明只要講清原委就夠了,重帝究竟會如何置此事,便是他們父之間的事。
可鬼使神差地,他那時猶豫了,錯過最該回話的時候便不好再提及。
最後只能將其歸為一時心——
那日清晨,蕭窈在去祈年殿的路上撞上他時,看起來是有些狼狽可憐的;而後來殿外肩而過時,上帶著藥酒的味道,言又止的模樣,心思也不難猜。
這其實不算什麼大事,只是不該發生在他上。
故而這兩日,王氏為了王閔之死找到他這裡,問及那位「族妹」時,崔循幾乎沒了耐,只想儘快徹底了結這件事。
在他看來,蕭窈要做的是去看一眼,點個頭,而後回宮規規矩矩當的公主。
而不是如現在這般。
離得這樣近,像是非要從他口中問出些什麼才肯罷休。
到最後,崔循也未曾回答,只淡淡地瞥了一眼,目中的不悅顯而易見。
蕭窈這才終於坐直子。
但也不知是與崔循在一的時間格外難熬,還是這條路當真有些長,低頭數完了擺上繡了多瓣花,依舊沒到該下車的時候。
百無聊賴間,只能看向車中另一個會氣的活人。
但崔循顯然是個喜靜不喜的,惜字如金,專心致志地看奏疏,仿佛不存在似的。
謝昭提過,崔循近來在為重建學宮之事費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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