氣氛靜了須臾，傅則奕忽然輕輕笑了一下，低聲道：“好。”

吃飯的地方離海藝不遠，兩人步行回去。

海風的咸汽吹過整座城市，暖的路燈沿著綠化帶往前一直延。

兩人慢悠悠走。

傅則奕話很，以前倆人在一塊冷場的時候遇辭還會覺得不自然，現在已經完全習慣了。

背著手，一步一步踩在路邊的白線上，途徑一截高出路面一米高左右的花壇時，遇辭順著路邊的小臺階攀了上去。

小花壇里種了茶花，綠葉襯著熱烈紅。

花壇邊的石臺有些窄，遇辭便走得小心了些，傅則奕看了一眼，往前跟了幾步，走至與并列的花臺下方。

這種供人邊走邊賞花的花圃，海州的路邊遍地都是，各式的花每個季節都綻放。

遇辭自喜歡花，以前父親還在的時候，念小學，每天下午放學回家，都要牽著爸爸的手一截一截踩過小石臺，臨走時都要帶走一株。

也不貪心，每次就折一枝小花枝，回家進花盆里，沒多久就能生。

那時候，家里的小院幾乎都是悄悄折回來的花，后來回蘇陵，那些花就都送鄰居了。

本以為自那之后就再難有屬于自己的小花園了，沒想到裕園遍地繁花。

老太太喜花，也很樂意幫著養護。

想到這，遇辭忽然想起下個月末就是祖的八十生辰。

偏頭看向在花臺下與并列走著的人，“祖下月要過壽。”

傅則奕應了聲：“嗯。”

“要辦壽宴嗎？”

老太太儉樸，每年壽誕都是一家人簡單吃個飯，說年紀大了，也不必鋪張浪費。

但遇辭明白，大抵是因為子媳都不在了，祖爺爺也不在了，熱熱鬧鬧的反倒徒增傷。

之前好幾次都看見一家人喜喜慶慶地吃完飯，老太太一人去家里的小佛堂坐了許久。

傅則奕頓了幾秒，才道了聲：“不辦，只是小輩回來吃個飯。”

遇辭努了努，“是老人家自己不愿意吧，老頑固。”

小輩回來吃飯已經算是特例了。

傅則奕聞言微微揚了揚，沒應答。

遇辭忽然想起小輩里的另一人，“那傅云錚是不是也要回來？”

傅云錚是傅城之子，但父子一直比較淡薄，只要是傅城跟蘇嵐母一起出現的場合，他是連面都不會的。

就像清明時一樣。

但先前年紀小的時候，遇辭和傅云錚還是經常能到面的，那時候傅云錚媽媽還在，只是不佳，傅城又時常公務繁忙不在海州，于是那時候大部分的假期傅云錚都是待在家里的。

再幾年后，遇辭去了蘇陵，傅云錚母親也因疾去世，父子變得更加惡劣，也是自那之后，遇辭基本見不到他了。

而按照輩分上來說，傅云錚是要和一樣稱呼傅則奕小叔的。

傅則奕聞言頓了幾秒，才回：“應該回來。”

見他微滯，遇辭忽然想起那天秦明馨的話，便跟著道了句：“我有好幾年沒見到他了。”說完神俏皮地皺了皺鼻子，“以前我還和他一起說過秦明馨的壞話呢！”

蘇嵐其實很早就跟著傅城了，差不多等同于外室，還是大家都知道的那種。

那時候傅云錚媽媽還在，傅城甚至都經常帶著蘇嵐出席一些家庭小聚會了。

有人說倆人當初年輕時就是人，不得已才分開，也有人說是蘇嵐手段了得。

但遇辭只覺得厭惡，無論從哪個層面來講都是道德淪喪。

后來傅云錚跟傅城關系惡劣，大概率也是覺得如果不是傅城跟蘇嵐糾纏不清，母親也不會積郁疾，而早早離世。

但，他終歸還是傅城的孩子。

說完，遇辭悄悄看了眼傅則奕的臉。

怕他誤會。

聽遇辭這麼說，傅則奕只低低笑了聲：“那你們時還好。”

遇辭抿了抿，而后笑著說了聲：“那也沒有和小叔的好。”

傅則奕聞言微微一怔，偏頭看。

遇辭站在花臺上，比他高了好些，兩手背在后，笑明，“如果不是你帶我回裕園，我就是無家可歸的小可憐啦！”

的言辭笨拙，甚至是百出，毫無技巧。

他不帶回裕園，也不可能無家可歸，傅家遇家有那麼多疼的人。

不知道怎麼向他傳達，但只想告訴他，永遠在他邊，堅定且永恒。

就如那日在宗祠，說會永遠有人敬他他。

傅則奕聽懂了，晚風輕輕拂，他默了片刻，忽然低低喚了一聲：“遇辭。”

他鮮喚名姓。

遇辭微愣，神茫然。

“你會有你的人生，不必為任何人做任何決定。”

他猜出了或許是老太太和說過什麼。

“你不是任何人——”話音剛落，面前的人就忽然接了話，一雙忽閃的杏眸眼底澄澈明亮。

須臾，再次笑了起來，眉眼彎彎，梨渦凹陷。

“你帶我回家，那我們就是家人——”說到這頓了幾秒，角弧度稍斂，“雖然今年差一點我們就為了真正意義上的家人，但小叔，我并不是因為你與小姑的婚約，才把你當家人的。”

你就是，本來就是。

有風吹過，浮的擺，邊角輕輕蹭過傅則奕西服的袖，似是帶著點春日特有的溫意蘊，掠過他的手背。

遇辭并不是個擅長直抒臆的人，話講至這麼直白，忽然覺臉頰一陣溫熱。

眼睛有些不自然的四下晃了晃，而后忽然轉過子，看向前方，“我……我們趕走吧，回去遲了舍友都睡覺了，們會譴責我的。”

說完還故作輕松自然地吐了吐舌頭。而后就順著花臺往前小跑去。

夜幕低垂，花臺上的影漸漸跑遠。

傅則奕看了許久，才緩緩抬腳，跟了上去。

遇辭一路小跑，不一會兒就跑至盡頭，而后倏地頓在了原地。

上來的時候是有臺階的，但這里怎麼沒有臺階下去啊！

轉四下看了看，附近都沒有可以著陸的地點。

再看一眼花臺的高度，將近一米多，還穿的子。

蹦下去？

緩緩扭頭看了眼已經走上來的傅則奕。

不好吧……

傅則奕走近后也發現了的窘迫，花臺有些長，再往回走也有好一段距離。

他看了眼擺下出的一截白皙的小，而后仰頭看，出手去，“把手給我。”

“啊？”

遇辭微微一愣，看了眼他過來的手，抿了抿，還是將手輕輕放到了他的掌心。

指腹溫熱，的指尖些許麻木。

挽臂彎，擁抱，都是有所間隔。

第一次，這是第一次真實地到他。

傅則奕輕輕收攏手掌，握住的手。

遇辭還在飄忽地茫怔中，忽然覺彎被攬起，隔著擺的布料，力道適中。

很短暫的一瞬，像是瞬間失重一般，思緒飛速離，雙腳著地，心跳如鼓擂。

傅則奕將放下，便松開了手，輕輕的一瞬，像是沒發生過一般。

遇辭愣愣抬頭看他，幾秒后耳莫名染上紅暈，低低道了聲：“謝……謝謝小叔。”

傅則奕的視線在他染紅的耳朵的停留了片刻，低低應：“嗯，走吧。”

連忙點頭，“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