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金珠還沒看明白，石滾已經連走帶跑的走了，那群扛夫長隨，跟著石滾，眨眼間就走了個一干二凈，留下滿院子的蛋，和一巷子看熱鬧的鄰居。

“這是怎麼回事！”李金珠嚨了起來。

“進去講進去講！”李小囡上前，推著李金珠往院子里進。

“怎麼進去？”李玉珠站在門檻外，頭看著不風的堆了滿院子的蛋筐。

這蛋筐把院門都堵上了，不搬開兩三筐蛋，院門都關不上了。

“這個，不是學棟的？是你們兩只？到底怎麼回事！”李金珠一只手揪一個，把李銀珠和李小囡推在院門外角上，急的眼睛都要紅了。

“不，是，不是，那個……”李銀珠語無倫次。

“上午的時候，我跟三阿姐出去逛了逛，到個人，那人撞了我們，當時就說要陪禮道歉，我們沒理他，剛剛那個人，說他家爺過意不去，送這些蛋來陪禮道歉。”李小囡一邊說，一邊瞄著越圍越近的鄰居們。

“啊？”李金珠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這話要是銀珠說的，肯定就一掌打在銀珠頭上了。

家阿囡又聰明又懂事，肯定不會說，可這事兒實在太荒唐了！

“我們就是到了一個有錢的怪人，這事以后再細說。大阿姐，你先想想這些蛋怎麼辦吧，這麼多，就是冬天里也放不住，大阿姐，先，那個，蛋蛋！”李小囡一下下點著院子里。

“阿囡說得對，眼下蛋是大事。”李玉珠再頭往院子里看了眼，眉頭擰。

李金珠松開李小囡和李銀珠，扶著門框，往院子里掃了一遍，抬手拍在額頭。

哪知道怎麼辦哪！長這麼大，自己吃一整個蛋的時候都沒幾次，什麼時候見過這麼多蛋？

姐妹四個，李玉珠和李金珠在一起，李銀珠和李小囡在一起，四只腦袋進院門里，八只眼睛看著滿院子的蛋。

李小囡一聲不敢響，真不知道該怎麼辦，想的是：過幾天，這些蛋要是都臭了，這臭味兒能飄多遠？這平江城有城管沒有？

李銀珠抿著，盤算著知道的蛋的吃法：煮蛋炒蛋蒸蛋羹，哪一種更好吃呢？哪一種都好吃！

李金珠看向李玉珠，李玉珠看著李金珠，四眼兩對，李玉珠搖了搖頭，真不知道！

院門外，鄰居們已經圍上來了，有幾個甚至站上了臺階，長脖子往院子里看。

“妹妹，你家怎麼買了這麼些蛋，做什麼生意啊？”一個三十來歲的利落阿嫂從李小囡邊出頭，看了看院子里的蛋，笑問了句。

“不做生意。”李金珠忙陪笑答話。

“嗐！不做生意你們家怎麼買這麼多蛋？”阿嫂驚訝了。

“不……”

“是人家還的債，不給我們銅鈿，折蛋了。”李小囡搶話道。

“喔喲！這人壞噢！不給銅鈿給這些蛋，這是欺負你們呢，喔喲，這人壞噢！”阿嫂嘖嘖有聲。

“是啊是哪！”李小囡點頭陪笑。

“妹妹啊，這些蛋，得趕噢，要是賣……嘖，這太多了，得到行里去賣，你們家不在行里，單一趟賣這些蛋，行里的過手錢收得可狠了，一個蛋只好當半個賣呢。”利落阿嫂一臉心疼。

還是李小囡經住了滿院子蛋的考驗，反應最快，看著阿嫂笑問道：“阿嫂家做生意的嗎？能不能指點指點我們？”

“我們剛剛搬過來，因為我弟弟考上了秀才……”李金珠被李小囡這話提醒了，急忙接話笑道。

“喔喲！你弟弟？你瞧著也不大呀，你弟弟能有多大？就考上秀才了？”利落阿嫂一聲驚，打斷了李金珠的話。

圍在周圍的鄰居們也是個個驚訝。

李金珠一臉謙虛的笑，“我弟弟今年十七了，也不小了，他就是運道好。”

“十七歲的秀才公噢！那可不得了了！”

“就在旁邊府學上課嘍？那可真是不得了！”

……

周圍鄰居七八舌的驚嘆羨慕。

李金珠胳膊搭在李小囡肩上，一臉笑，“哪有噢，他就是運道好。都說遠親不如近鄰，我們剛剛搬過來，什麼都不懂，以后大家多多關照。”

“我跟你講！”利落阿嫂手挽住李金珠的胳膊，推著面向院子里的蛋。“我是從高郵縣嫁過來的，你知道高郵吧？我娘家姓尹，開皮蛋行的，尹家皮蛋行在高郵可是數得著的，我們尹家皮蛋出了名的好吃，在咱們平江城也有不人知道呢。”

尹嫂子一臉驕傲。

“這蛋，你要是賣到行里，至得虧掉三四！那可不劃算，我跟你講，你不如做皮蛋，再腌上些咸蛋，就做皮蛋咸蛋生意好來！肯定能賺不！”

“做皮蛋可不容易。”李金珠試探了句。

“容易！有我呢，我跟你講，咱們這平江城，就沒有好吃的皮蛋，我娘家只要來人，我都讓他們帶皮蛋給我吃，不我說好吃，你問問咱們這街坊四鄰，哪一個不說我們尹家皮蛋好吃？有我呢，我幫你們做！”

“那得多本錢？”李小囡頭問了句。

“讓我算算，你家這蛋多，那也用不了多銅鈿，不過你家這地方不夠，你得找個大院子，我跟你講，你們院子后面那條巷子，就有一間空院子，房子太舊，賃了半年多都沒賃出去，那個院子大，擺得開！”尹嫂子熱非常。

“大阿姐。”

尹嫂子的話被一聲大阿姐打斷，放學回來的李學棟過看熱鬧的人群，喊了一聲。

“我弟弟回來了！多謝尹嫂子，這是大事，我得跟弟弟妹妹商量商量。”李金珠忙和尹嫂子笑道。

“這就是秀才公啊，果然一才氣，太瘦了。對對對，這是大事，得你們家秀才公拿個主意，那你們商量，我家跟你們家就隔了一道門，哪，那里就是，你們商量好了，到我家喊我一聲就行。”

尹嫂子倒是很有眼力價，待了幾句，下了臺階，經過李學棟時，站住，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迎著李學棟的目，一臉笑的喊了聲’秀才公’，繞過李學棟，揮了揮胳膊道：“別看啦，走啦走啦。”

鄰居們三五群，一邊說著話兒，一邊時不時回頭看一眼李家姐弟，各自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