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珠這一覺睡到晚飯時間。

霍廷昀一直守著，許贊倒是忙活個不停。

主臥睡著和珍珠，次臥是段釗的房間。次臥只有一張單人床，而且兩個男人也沒法在一個房間住。

讓霍廷昀住主臥……好像也不合適。

許贊在掌大的小廳里把東西挪騰來挪騰去，怎麼都挪不出一個擺折疊床的地方。

正看著一屋子七八糟的東西發愁，段釗回來吃飯了。

許贊這才發現已經到了晚飯的時間，有點著急，段釗抿抿：“不。”說著就要把挪的東西擺回去。

許贊剛要阻止，霍廷昀抱著珍珠從臥室里出來。珍珠沒睡夠，趴在爸爸肩頭，有點蔫，但不哭不鬧的。

霍廷昀看到段釗，愣了一下，旋即像反應過來什麼，瞥了許贊一眼，眼里染上不易察覺的笑意。

許贊給段釗介紹：“這是霍廷昀，是小珍珠的爸爸，以后……我們一起生活。”

霍廷昀直直看著，目自出獄以來，第一次重現灼灼神采。

許贊知道他在看自己，卻始終垂著眼。

段釗已經不記得霍廷昀，端詳了好半天才恍然：“哦，你是照片。”他表達不清晰，經常只說半句話。

許贊打斷他：“你還住你的房間，待會兒我把這個柜子挪到主臥去……”轉向霍廷昀，卻不肯看他，“委屈你，要睡客廳。”

是委屈的吧，一重獲自由就不由己當了爹，要面對自己這個無無義的人，還要窩在這個斗室里睡折疊床。

那又怎樣，再委屈，再想走，也不放人。許贊執拗地想。

霍廷昀看著笑一笑，沒說話。

段釗皺著眉，環視仄的客廳，搖搖頭，走進自己臥室，抱了被子枕頭出來，認真地說：“。”

許贊愣住了，霍廷昀也面一頓，微微有些尷尬。

段釗指指自己：“我，去樓下。”他指的是一樓的門市。

許贊有些遲疑。

霍廷昀明白了，把珍珠放下，微笑：“樓下還有房間？我去吧，段釗你留下。”

“不行，”段釗皺著眉，甚至作勢要來擋他，“你留下！”

珍珠抱著霍廷昀的，仰著臉：“爸爸不走。”

段釗看著霍廷昀認真地說：“我姐，珠珠……你，留下。”

饒是霍廷昀不悉他的表達方式，也明白了他的意思。他在說，許贊和珍珠需要霍廷昀，所以他得留下。

霍廷昀看一眼許贊，許贊著段釗，眼淚在眼圈里打轉。

這一場劫難，讓段釗心智缺失，記憶全無，卻給了許贊一個懂得心疼姐姐的弟弟。

“讓他去吧，下面也能住人。”許贊吸吸鼻子，又對段釗道，“你去簡單收拾一下，待會兒我去給你送飯，幫你鋪鋪床。”

樓下門市里間有床有桌，原來那干洗店老板偶爾也住在店里。不過是一個人比較冷清罷了。

許贊做了晚飯，出來看到霍廷昀已經把客廳恢復原狀，正和珍珠在臥室里玩。珍珠把零零碎碎的玩擺了一床，一樣樣向霍廷昀顯擺，一會兒嘰嘰咕咕地說話，一會兒咯咯大笑。

是和媽媽在一起時有的專注和放肆模樣。

許贊在門外聽著，有片刻的出神。如果是自己和珍珠在一起，不會允許把那些不夠干凈的玩拿到床上去，也不會允許把玩箱子倒個底朝天，可能也不會有耐心聽說上半個小時的廢話。

作為一個忙碌的單親媽媽，大概不可避免地變得有些嚴厲和無趣。

許贊走進臥室，珍珠坐起來，有些張：“不是我把玩拿出來的。”

許贊面淡淡：“哦，那是誰拿出來的？”

珍珠猶豫地看看霍廷昀，不太舍得讓爸爸一個人頂罪：“佩奇和爸爸拿出來的。”

許贊點點頭：“那就請你監督佩奇和爸爸一起把玩收好，把床打掃干凈，然后再和他們一起出來吃飯。”走出去，“收得快的話，晚餐有章魚腸哦。”

珍珠歡呼一聲，拉斜倚在床邊的霍廷昀一起收玩。霍廷昀帶著笑意的目追隨著許贊的影。

三年不見，許贊的氣質有了些許變化，職場的干練，為人母的溫，還有幾分深固的狡黠，恰到好地融合在上，讓人著迷。

霍廷昀清醒地著自己又一次淪陷的過程，竟有些難以言喻的愉悅。

*

許贊把飯菜裝進飯盒，拿到樓下給段釗送去。

門市開闊的外間里，到都是快遞包裹，難免臟。一天從早到晚都有人來取快遞，段釗不愿讓人家吃閉門羹，幾乎整天守在這里。

這會兒倒是沒人來，店里靜悄悄的。

許贊繞到里間去，看到眼前一幕，登時站住腳。

段釗靠坐在里間的床頭，王珊懸跪在他上，雙手捧著他的臉，熱烈地親吻他。段釗手抓著床沿，仰著頭，眼睫半闔著。

許贊退到門外去，弄出一點聲響。

里面的人迅速分開了。很快王珊跑出來，面緋紅，倒也不見幾分尷尬，笑著招呼：“許贊姐。”

竟還回頭和段釗打招呼：“晚安，明天見。”

許贊沒說話，等王珊跑遠了，才走進里間去。

段釗臉孔發紅，坐在床邊，雙不自然地岔開著。

許贊突然悲從中來，段釗雖然心智只相當于孩，可他的，卻完全是一個二十五歲青年的。在老家，這樣年紀的男生，大多都結婚生子了。

這一生到底讓他如何自呢。

許贊看看弟弟，輕聲問：“你喜歡王珊嗎？”

段釗想了想，點點頭。

“為什麼喜歡？”許贊心里升起一希。

“因為好。”段釗想了半天，說出四個字。

許贊無奈地笑笑，把飯盒擺開：“吃飯吧。”

*

許贊給段釗整理好床鋪，又把房間收拾了一下，這才回家去。

珍珠正在教霍廷昀拍球，許贊把拿回來的飯盒拿到廚房去，打算和晚飯的碗碟一起洗了。

霍廷昀走進來，一邊挽起袖子一邊道：“剛剛和玩沒顧上，我來洗吧。”

他似乎在解釋為什麼會把臟碗盤留在這里。

許贊有一瞬間的出神，幾秒后才抬頭看他：“你會洗碗麼？”

眼里有幾分戲謔和故意。

霍廷昀垂眸看著，勾一勾角：“不會，但你可以教我。”

許贊有點想笑，又忍住了，告訴他熱水一遍，冷水一遍，放在碗柜里瀝干，然后消毒就行了。

走出廚房，去衛生間準備給珍珠洗澡，抱小姑娘進去的時候，又看了一眼廚房。

霍廷昀圍著圍，低著頭，一臉認真地沖洗著珍珠的餐盤。

許贊轉回頭，這一次沒忍住。

“媽媽你笑什麼？”珍珠坐在澡盆里問。

“我沒笑啊。”

“你騙人，我看見你笑了。”

許贊急急關上門。

*

一切收拾完畢已是夜深，照例是睡前故事時間。許贊和珍珠躺在大床上，講小豬佩奇繪本。

“一天，豬爸爸和豬媽媽帶佩奇和喬治去營……”

許贊剛開了個頭兒，珍珠掀開被子下床，跑到次臥去，把剛又沖了個澡，一清爽浴香氣的霍廷昀拉進主臥。

那浴味道，是許贊挑了很久才找到的，雪松香。

珍珠把霍廷昀按到床的另一邊：“爸爸躺下。”指揮著。

霍廷昀和許贊對視一眼。

直到霍廷昀乖乖躺下，珍珠才躺到兩人中間去，心滿意足地拍拍肚子：“好了媽媽繼續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