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實的電話簡直了熱線，很快又接聽了一通。

他沉默地放下電話，對霍廷昀道：“醫院那邊來消息，那司機的兒子……沒過來。”

程實沉穩了半輩子，此刻也有點慌。這一系列連鎖反應不可想象，很明顯，霍氏這次，大廈將傾。

“孟巡，最近有什麼靜麼？”霍廷昀突然問。

“沒有，他最近很低調。但是聽說，孟老太太一家子還有肖家，都在辦理移民。”

霍廷昀看著窗外，許久才轉回來，平靜地說：“你再幫我辦兩件事，第一件，盡快辦完霍氏的法定代表人變更。第二件，給霍晉和林渺，辦一套出國手續，隨便哪個國家。然后……”

他抬頭看著程實：“你就盡快啟程去英國，帶著家人一起。我讀書的時候在曼徹斯特開的那兩家小店應該還在，你去幫我好好照應著，無論這邊發生什麼事，不要回來。”

程實難以置信：“霍先生，我現在怎麼能走？你現在正是用人的時候，還有，還有為什麼要這個時候變更法人？這不是往火山口里跳嗎？”

霍廷昀坐下來，拿起桌上待簽的文件翻看起來：“老爺子今年七十八，那些罪名如果都他上，我估計他就要死在監獄里了。”

“但是，但是如果老爺子知道您的打算，一定也不會同意的，”程實急得語無倫次，“您是什麼人，怎麼能一起搭進去？”

霍廷昀彎起角：“程實，這些年我背靠霍家，多便利，做了多我想做的事，你是知道的。你覺得，我摘得清嗎？”

程實一臉不甘，憂急地看著他。

“既然摘不清，既然逃不掉，五年還是十年，又有什麼區別呢。”霍廷昀淡淡地說。

程實卻從那淡然里，察覺到一心灰意冷的放棄。

他當然明白霍廷昀那種自我放棄因何而來，暗暗嘆氣，皺著眉低下頭去。

*

許贊把孫哲和爺爺送到了孟笑晗說的城東那片平房區，孟笑晗給了一串鑰匙，讓許贊帶著爺孫倆選一套條件好點的住。

除了巷子最里面一套房子鎖著門，其他的都空著，孫爺爺選了套采好的。

說是平房，條件卻不錯，生活設施應有盡有，離中學很近，又不用房租，孫爺爺喜笑開，沉默寡言的孫哲也低著頭對許贊道一聲謝。

許贊把鑰匙送還給孟笑晗，孟笑晗約一起吃晚飯，許贊心事重重，強歡笑，食不知味。

回到霍廷昀的公寓，已經晚上九點過。

“回來了。”霍廷昀見進門，按了下手里投影儀的遙控，笑意溫。

他竟然在看電影。

許贊怔怔地站在門口：“你今天……不忙嗎？”

“想不忙，就不忙了。”霍廷昀走過來，接過手里的包，“去換服吧，一起看電影。”

許贊慢吞吞地洗手換服，有些魂不守舍。陸行舟的告誡還在耳邊：“許贊，在收網之前，你還要沉住氣，一切如常，千萬別打草驚蛇啊。”

許贊撐在水池邊，有點難，誰是蛇呢。

許久才整理好緒，換了家居服走出去。

許贊在沙發上坐下，霍廷昀摟住的腰，攬進自己懷里：“我很喜歡的一部片子，猜你也會喜歡。”

《怦然心》。一部外國青春片，好得像首散文詩。

是許贊重溫過無數次的片子，雖然從來沒有在任何地方說起過。幾乎能背下每句臺詞。

許贊有些僵地靠在霍廷昀上，看著片子里的外公對男主角意味深長地說：“……有的人淺薄，有的人金玉其外敗絮其中……”

“……總有一天，你會遇到一個像彩虹般絢麗的人……”霍廷昀微笑著，跟著電影里的人說。

許贊突然淚眼模糊。

低了低頭，霍廷昀察覺，偏過頭看的臉：“你怎麼……”

許贊突然扭過來，用堵住他的。

坐到他上，掀他的服，手指冰涼，全都在抖。

霍廷昀有一瞬間的怔愣，然后回過神來，溫地配合的作，溫熱的掌心，握住的手。

許贊父親出事以來，顧忌到的心，他從來沒有表示過。沒想到此刻許贊竟會主和他親熱。

許贊表現出了前所未有的熱，卻始終閉著眼睛不肯看向霍廷昀。在投影儀明暗變幻如同夢境的影里，長發披散，腰肢纖細，像一株微風中搖曳的鳶尾。

霍廷昀近乎癡迷地看著，眼神一瞬不瞬，任許贊掌管所有節奏，直到全抖著伏在他口。

許久，許贊才勉強平靜下來，霍廷昀有一搭沒一搭地輕頭發，吻耳尖，覺到的淚，他微微笑，聲音卻低啞難言：“以后……別總是哭了。”

許贊再無法忍耐，飛快從他上下來，拿服胡掩在口，跑進浴室去。

打開頭頂的花灑，靠著冰冷的墻壁一點點下去，拼盡全力忍住哽咽，忍到整個人都一一。

自認不是個弱的人，自小失去母親，外公和父親的也糲單薄，習慣靠自己。哪怕最近失去了一個又一個親人，也都若無其事熬過來了。

可此刻突然有種強烈的無助和不安全，像是即將失去全世界，最可怕的是，發現自己的這種不安和茫然，似乎再無人可訴。

霍廷昀靠在沙發上，聽著浴室里持續的單調的水聲，靜靜閉上眼睛。

*

霍氏的銀行賬戶被公安機關凍結那天，霍廷昀又來了一次林渺的茶莊。

林渺現在越來越多地呆在這里，不怎麼回霍宅了。

在那個專用包間里，霍廷昀破天荒坐了下來，開門見山道：“最近霍家的勢不妙，想必林小姐，早有耳聞了吧。”

林渺笑笑，習慣地把頭發勾到耳后：“聽說了一點，但我相信你一定有辦法渡過難關的。”

霍廷昀搖搖頭：“我沒辦法。我今天來，是想和林小姐做筆生意。”

他竟然會沒有辦法，霍家竟然真的撐不住了，林渺一時難掩驚訝。

他拿出一只明文件袋放在中間的矮桌上，里面出護照和各種證件的封皮。

“這里有你和霍晉去加拿大定居的所有所需證件，那邊的房子也安排好了。林小姐如果能夠承諾今后好好照顧他，隨時都可以。”

林渺下意識去拿那文件袋，霍廷昀將那袋子拉了回來。

“我還沒有說完，我的條件是，你告訴我你知道的，關于孟巡的一切。”

林渺猛地抬頭看向他，目灼灼，看著有些嚇人。

霍廷昀面自若，勾一勾角：“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