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廷昀將手臂枕到腦后，挑一挑眉，氣定神閑，眼里卻笑紋輕泛：“哦，怎麼謝？”

許贊呆了一呆，下意識低頭看了看自己，還能……怎麼謝呢？

霍廷昀本來就是隨口逗，此刻不由失笑，手想要攬過來親，卻見許贊垂眸停了停，像是確認了什麼，又很快抬頭湊上來，在他角輕輕一吻。

“霍廷昀，謝謝你。”著他，輕輕地說，眼神褪去那些在他面前常見的矯飾閃躲，清澈見底。

霍廷昀凝視著，目驟然深邃。

他們都明白這一吻的意義。對于兩個習慣于藏自我的人，真心最怯于示人。

也是最難得。

*

霍家老宅。

霍老爺子垂著眼，端著茶杯，已經呷了有一會兒。

程實低著頭在他前筆直站著，半個鐘頭一未。

搞心態這一招，霍廷昀盡得老爺子真傳，早就把程實練出來了。

霍老爺子把茶碗蓋上放在一邊，眼皮也沒抬：“聽說廷昀邊有個人？人怎麼樣啊？”

程實面如常：“不怎麼樣。”

霍老爺子起眼皮看他一眼：“哦？我聽說，你們霍老板對上心得很哪。”

“那人很會玩擒故縱，一直扮清高吊胃口，小霍先生……到底還是見識人。”程實語氣平平地說，“其實只是個資質平平的外地丫頭，沒什麼膽識眼，等小霍先生看了，自然就沒滋味了。”

霍老爺子一雙鷹眼不聲盯他許久，才點一點頭：“這樣啊，我還以為難得他有喜歡的人，要是真的上了心，不妨帶回來我看看。你是個謹慎穩妥的，好好跟著廷昀做事，多提點他，有什麼事，也可以來找我。”

程實恭恭敬敬地欠一欠，沒有說話。見老爺子沒有其他的吩咐，便告辭離開。

霍老爺子坐在沙發上，慢悠悠將那一盞茶喝完。

照顧他三十幾年的老保姆，也是沒有名分的老伴，雖然一把年紀，家里人都習慣稱慧姐。

慧姐給他添了熱茶，聲道：“難為你這次這麼為廷昀考慮，可惜了，那姑娘不是個好的。”

霍老爺子哼一聲：“那人好不好不知道，這個程實倒是對那臭小子忠心耿耿，沒幾句實話。”

慧姐有點困。

霍老爺子瞟一眼，倒是不嫌棄的愚鈍。

“你真當我會留一個各方面都出的人在廷昀邊？看著他在兒之里越陷越深？”他冷笑一聲，“男人想做大事，就不能有真心，不然，就等著萬劫不復吧。”

“所以我才給他選了肖家的兒結婚，不喜歡有什麼關系？一樣夫唱婦隨，傳宗接代。廷昀是要大的，男這種事，不能沒有，但聊做消遣，不痛不才好。”霍老爺子喝了一口茶，漫不經心地說。

慧姐角如常掛著微笑，聽他說完，沉默地收了茶拿去廚房洗。

*

霍廷昀和許贊的關系進到一種微妙的階段，說來奇怪，兩個人該做的不該做的都做過了，現在卻又重新開始互相試探。

許贊發現，霍廷昀是個十分自律的人，厭惡蔬菜卻還是按著營養師的食譜把廚師做的飯都吃下去。每天晚上在家里健，不管多累都雷打不。事上也看得出來，他在有意識地節制，雖然很艱難。

那種自律是一種經年累月的習慣，已經馴化為骨子里的本能。

那些習慣，都和許贊相反，又讓覺得竟有幾分欽佩。

這有些危險。

一晃秋去冬來，很快到了圣誕節前后。

許贊回老家看了一趟外公，他狀況還好，只是背佝僂得越發厲害了。

許贊照例買了一大堆東西回去，馮秋這次難得沒有說難聽的話，許贊有些納悶，結果飯桌上就知道了原因。

“你雪妹開始找工作了，住宿舍不方便，你讓到你那兒住去唄，兩個人還有個照應。”馮秋理所當然地說。

許贊筷子停頓了一下。想過馮秋可能打這個主意，但沒想這麼早就提了出來，畢竟姚雪冰還有半年才畢業。

“怎麼？不方便啊？”馮秋顯然有備而來，怪氣地問。

怎麼可能方便呢？許贊現在住的宿舍是孟笑晗借住的，何況如果姚雪冰住進來，那些去和霍廷昀一起度過的夜晚，如何解釋？

點火就著的段國強，聽了馮秋的話，立起眼睛看過來。

許贊笑笑：“畢業季學校里好多信息和招聘會，為什麼要急著搬出來呢？可能會錯過重要的通知。不如等簽了工作單位再搬吧，如果離我那里遠，也可以去單位附近租個房子……”

“嚯，還租個房子，你出錢啊？剛畢業的小姑娘哪有那麼多錢？行吧，就這麼說定了，等學校的事了了，就讓去你那住。”馮秋直接拍了板。

段國強皺著眉，外公放下了眼袋鍋。

“行。”許贊微笑，在兩個男人說話之前搶先答應。

這個家，沒有馮秋不行的。有求于人，沒有拒絕的資格。

回京那天，霍廷昀還在出差，許贊回到政法大院的宿舍，拎著一袋水果，剛一上樓梯就看到門口靠著的瘦高男人。

蒼白憔悴，滿眼郁痛。是陸行舟。

“陸行舟……”許贊著他，想到他最近的遭遇，忍不住心生惻。

陸行舟上前一步，一把擁住，臉埋在肩膀，聲音喑啞：“許贊……”

他那麼用力，像是長途跋涉終于從荒漠中逃離的人，擁著他僅剩的世界。許贊手里的蘋果都被掉在地上。

許贊下意識繃了，想推開他又不忍心，只好僵地承著。

許久，陸行舟才慢慢放開，低著頭退開一點，聲音幾不可聞：“對不起。”

許贊搖搖頭，猶豫一下，打開門：“進來坐。”

陸行舟彎腰將那幾個蘋果撿起來，走進房間。

兩個人坐在沙發上，許贊輕輕開口：“我聽笑晗說，你前陣子休假了。”

“嗯，我媽失過多，腦干損，我陪去國外做康復。”

許贊點點頭，又問：“阿姨，現在還好吧？”

陸行舟沉默了一會兒：“下半不能，整天不說話，沒有緒，像一縷游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