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京準心不錯，一段時間沒睡過整覺，打算直接回潤都，或許，他還可以厚著臉皮發幾條信息給某個孩子。

寒冬的夜升起薄霧，長街空曠無人，平添寂寥。

從九州到潤都遠，幸好現在是半夜，只有三三兩兩的車，順利的話，四十分鐘就能到家。

賀京準在晉城土生土長，悉晉城每一條街道，穿過紅綠燈后，方向盤一拐，繞了更近的小道。

近道不如主街亮堂，賀京準眼睛直視前方，右手勾到儲箱，想將甩遠的手機拿過來。

忽然。

側方一道亮如白晝的閃電般靠近，如同在夜中匍匐的野，沒有一減速。

風呼嘯，在刺目的中，賀京準皺眉，左手急打方向。

“砰——”

車頭狠狠撞向左側的廠房圍墻。

-

這年的新年在一月份，江寶瓷早早便收到江布儂信息，說放假就回晉城，又小心翼翼問江寶瓷還生不生氣，第N+1次可憐認錯。

距離姐妹倆吵完架開始，這是江寶瓷首次回消息：【落地時間，我去接你。】

見這四個字，江布儂眼圈一紅，知道姐姐愿意原諒了。

室友盯著梨花帶雨的臉龐：“姐姐回你了，不高興啊？”

江布儂抹了把眼睛：“我就是...不知道怎麼了，就鬼迷心竅跟我姐講了那些話。”

“說起來你可能不信，”室友安，“我青春期那會，跟我媽吵的更嚴重，都把我媽氣哭了，現在回頭想，也覺得像鬼上。”

江布儂鼻音很重：“我姐當時扛了許多事，我那些話，就是最后一稻草，把傷狠了...”

“姐姐沒有真的怪你啦，”室友哄道，“你姐夫每周都讓人送東西來，那還不是因為你姐在悄悄擔心你。”

然而后悔像蠱蟲，日日夜夜啃噬著江布儂的神經，讓厭惡自己的同時，也無法心安理得這一切。

江布儂給江寶瓷敲信息：【姐，你讓姐夫的人別再來了，我們要放假了。】

江寶瓷：【？】

江布儂：【......】

不知道啊？

江布儂老實道：【姐夫每周都讓人送東西、送錢過來，說是你吩咐的。】

江寶瓷沒回。

過了很久。

江布儂才收到一條。

江寶瓷：【知道了。】

江寶瓷：【外婆風犯了，我先去醫院給拿點藥。】

-

凌晨時晉城下了場冬雨，葉淑娥膝蓋痛，家里用慣的膏藥也用完了，江寶瓷便先去了趟醫院。

一下車，冷的空氣撲面而來。

江寶瓷邁步踩上臺階。

走到醫院大門時，一道耳的聲音迫使止步。

前方五米，夾雜在人流中的房貞纏著文客，聲音不加遮掩：“那撞壞的廠子是我舅舅的，你說我怎麼知道的，他在幾號病房啊？”

文客不大想理，敷衍：“房小姐，我們老板不愿見陌生人。”

“我還是陌生人？”房貞俏的抱怨，“你們老板是魚的記憶嗎？”

文客：“抱歉。”

房貞跺腳：“我偏要跟著你！”

“......”文客頭疼至極，又不敢將引過去，眼睛在人群中盲目打轉，猝不及防地撞到江寶瓷的方向。

隔著絡繹不絕的人流，文客頭皮驟然拉，想躲，又像定住，僵地彈不了。

江寶瓷穿了雙短款駝雪地靴，搭同系大，脖頸一條棋盤格圍巾松垮繞了兩圈，舒適溫暖的模樣。

步子朝前，筆直，宣判死|刑似的，站在文客面前。

江寶瓷看著文客：“他怎麼了？”

“......”文客表與面對房貞時不同，有種不敢敷衍，又不敢說實話的為難。

江寶瓷緩緩斂睫，點開手機，在屏幕打字：【晚上去四水胡同嗎？】

發送功。

等待片刻，賀京準回了：【沒空。】

江寶瓷面沉靜：【忙什麼？】

賀京準：【工作。】

江寶瓷：【什麼工作？】

賀京準：【？】

江寶瓷：【收購醫院嗎？】

這條賀京準沒回。

文客咳了下，不再瞞了：“就昨晚，車禍，肇事司機逃逸，剛逮到...老板反應很快，就是手臂骨折，還有...腦震...沒什麼大事。”

江寶瓷眼珠黑白分明，目不轉睛地著他。

“......”文客緘默，又說，“真沒事。”

“文先生，”江寶瓷平靜道，“他怎麼沒讓你跟我賣可憐？”

文客后背直，大冷的天，額角竟然沁出汗：“啊，老板...不賣可憐。”

江寶瓷大腦高速運轉，一句一句，冷靜無比：“你很張，是見到我產生的，也就是說，你想瞞我，你的意思就是你老板的意思，那不外乎兩種原因，一是他傷得很重，但你又說了，沒什麼大事。”

“......”

訓練有素的文特助險些被哭。

江寶瓷：“那只有第二種可能了，車禍和我有關？”

所以才不想讓知道。

文客：“......”

江寶瓷：“是人為？”

文客：“......”

媽媽。

有沒有人來救救他？

房貞驚：“是人為？我說這麼嚴重呢，我舅舅廠子的墻都撞塌了...”

文客皺眉：“房小姐！”

“怎麼，”房貞不滿，“能問，我不能？”

話一落，目朝后，定在某。

文客循著看去，開合：“老板...”

江寶瓷回頭。

醫院盡頭的電梯前，賀京準穿著藍白條紋的病號服，臉蒼白憔悴的站著。

男人右胳膊用康復帶吊在前，明明是脆弱的模樣，卻著一如既往的高大強。

只是...

眼神局促，不大敢跟對視。

文客著急：“老板，您怎麼能下床？”

“廢話，”賀京準嗓子滾著啞，目游移兩圈，最終，落了過去，“過來。”

在場的三個人都知道這聲“過來”是跟誰說的。

房貞重重哼了下，掛臉走人。

文客連忙道：“我去送送房小姐。”

場面瞬間清空。

人群來往，忍不住窺視容貌過于耀眼的兩人。

江寶瓷低著腦袋走了過去。

賀京準干燥的：“我這，剛干了點壞事兒就被發現，江二寶，你生來就為了治我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