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棠一聲嘟囔，不亞於過年時在這偌大的寢殿放了個炮仗。

    趙媽媽一邊拍著沈蕪的後背給順氣，一邊責怪阿棠，“你這丫頭整日沒個把門的。”

    阿棠忙跑了過來，“對不住啊姑娘，奴婢該打。”

    們自小一塊長大，倒不至於為這點小事就責罰，況且阿棠這口無遮攔有什麽說什麽的子也不是第一天才知道了，隻是……

    沈蕪咳紅了眼，不可置信地看著阿棠，“我何時勾引他了？還有，是誰將這披風放在我枕頭邊上的？？”

    阿棠撓了撓頭，如實道：“您昨日見著陵王殿下過來，那眼神楚楚可憐，滴滴的，看得人心都要化了，莫說王爺是男子，就連我自小陪著您長大，也頂不住您那雙眼睛。”

    “至於放枕邊……”阿棠訕笑道，“您也知道，這是男子的，若是出現在外頭讓人看到，定是不了招些閑話的，您榻上幔帳裏隻咱們幾個人能看到……”

    沈蕪：“……你不覺得放在我睡榻上，很曖昧，更易惹人遐思嗎？”

    阿棠一臉純的無辜，睜著一雙大眼睛，疑問地看著。

    算了。

    沈蕪了額頭，覺得頭更疼了。

    在場的唯有抱著沈蕪的阿棠清清楚楚的看到了那時的表，但因為阿棠時常誇大其詞，這套說辭並未人相信，是以大家都未放在心上，除了沈蕪。

    深夜，皎潔的明月高懸於湖心閣的上空，有幾顆星星孤零零地綴在月旁。

    幔帳放下，眾人退去，屋子寂靜無聲。

    在藥的作用下，沈蕪終於睡著了。

    或許是阿棠那一句“勾引”太過驚人，沈蕪又做起了前世的夢。

    夢中的場景有些特別，不是見慣了的書房或是寢殿，而是……

    而是一片霧蒙蒙的，噠噠的。

    沈蕪雙腳虛飄在地上，背著子立於屏風後，耳邊聽著嘩啦嘩啦的水聲，耳朵又又紅又燙。

    火燒火燎的，像是有人在的臉頰旁邊放了盆炭火烤。

    嘩——

    好像是水的聲音。

    沈蕪口幹舌燥地咽了咽嗓，矮下子，蹲在地上，抱著膝蓋。雙頰緋紅，為難地咬了下。

    這個場景記得，雖然那一年裏唯有這一回，但卻給留下了不可磨滅的印象。

    那是死後的半年景左右，有一回沈蕪正蹲在陸無昭的寢殿一盆新的觀賞盆栽前，一邊研究它的葉子，一邊等著陸無昭回來睡覺。

    吱呀一聲門響，椅聲從後掠過。還未來得及回頭，背後驀地一大力襲來，毫無防備地被吸進畫作，然後隨著畫卷，被陸無昭帶到了溫泉池。

    沈蕪局促地站在池子前，看著男人慢慢解開腰封，掉外袍。

    霧氣昭昭，男浴。

    沈蕪何時經曆過這般大場麵，眼睛緩緩睜大，呼吸停滯，呆在原地。

    等陸無昭好看的手指開始扯白的寢時，沈蕪倏得回過神，臉唰地漲得通紅，捂著臉，慌地飄到了屏風後頭。

    這不是第一回陸無昭在麵前寬，畢竟他們日夜相對，但卻是頭一回他當著的麵褪下衫，準備泡水沐浴。

    陸無昭雖不良於行，卻一向不喜歡旁人他，不論是更還是沐浴，他都自己手。他登基後不喜穿樣式繁複的龍袍，而是仍穿原來還是陵王時穿慣了的裳，自己起手來也不算麻煩。

    每夜陸無昭寬就寢時，都會老老實實地蹲在屏風後，等燭火熄滅，才會黑飄到他床邊。偶爾房裏燈火久久不滅，算著時辰，心想他八是失眠了，便也不會在等，幽幽飄到榻前，陪著他一起失眠。

    從前是從前，可今夜委實不同啊啊啊。

    沈蕪進退兩難，蹲在池子的不遠，任由的水汽將的魂溫包裹。

    整個人像是煮了一般，垂眸看向手掌，明的魂魄都泛著紅。

    雙目失神，喃喃道：“是太熱了吧……一定是……”

    忘了，一個鬼，哪裏知道冷熱。

    後的水聲響漸漸頻繁，嗅著陸無昭上散發的人的暗香，開始胡思想，想象著晶瑩的水珠落到他的上，慢慢落。

    不知這水汽會不會將他的麵蒸紅，不知他素來清冷的目是否還淡然無波。

    沈蕪了，窘地抱住了頭。

    “我都死了，連男子的都沒見過，是不是太虧了？”

    “雖說男授不親，但……但我都死了啊，看一下總沒什麽的吧？”

    “活人要遵宗教禮法，守男大防，可我都死了，沒關係的。”

    “我都是鬼魂了，就算看也沒人知道，隻我自己知道，我又不做什麽，就看一眼，對，就一眼，長長見識。”

    沈蕪做足了心理建設，為自己的好奇找足了理由，慢慢站起，倒著飄到了水池旁邊。

    還欠缺點轉過的勇氣。

    咫尺之遙的後，就是陸無昭。

    沈蕪覺得自己心口的位置悶脹悶脹的，幸好心髒早就停止了跳，不然真的擔心心髒會張得跳出來。

    後突然傳來一聲輕歎，沈蕪微怔，下意識回頭。

    目所及，險些將這個死人給嚇活。

    連忙手捂住臉，片刻後，十指緩緩放鬆了對目的鉗製，指越開越大，直到的打量暢通無阻又肆無忌憚地爬上了他的背脊。

    俏又赧地輕“呀”了一聲，角抑製不住地上揚。

    男人墨長發縷縷落至前，出了大片白皙的背脊。蝴蝶骨凹凸有致，骨相致得世間罕有，太好看了，太了。

    沈蕪屏住了沒有的呼吸，捂著早就不跳的心口，整隻鬼恍恍惚惚。

    他穿上裳時略顯瘦弱，沈蕪便先為主地覺得他是弱不風的。加之總要坐在椅上，長久以來定是乏於鍛煉。可此時沈蕪瞧得分明，那層層錦之下，竟是還算健碩。

    脖頸修長，流暢的線條延展到肩頸，劃過完的弧度，肩寬腰窄，手臂看上去十分有力量。

    沈蕪很想大口大口地呼吸，眼前的景太過刺激，將作為人時的本能都激發了出來。

    池中的男對的存在一無所知。

    他將沾的長發撥到背後，雙臂展開，懶散地搭在池子的邊緣上。

    水霧蒸蒸而上，模糊了雙眼。

    陸無昭微瞇了眸朝前看，目淡然，卻深藏濃重的憂傷與懷念。

    沈蕪見過他這副神許多次，順著他的目去，好不容易平靜下來的心再次被攪得天翻地覆，滿麵赤紅。

    溫泉池的正對麵，陸無昭的正前方，竟然掛著附的那卷畫！！

    他心裏在想什麽？？為何泡澡還要帶畫卷啊？？

    他莫不是個變態吧？！！

    沈蕪先前未仔細端詳，此刻一瞧，那畫上的子麵帶春，紅豔，寬大的領口鬆鬆垮垮，從肩上落至臂彎。

    秀眉輕蹙，眉眼含帶怯，似是在嗔怒，手指挑著一側帶，似是想要將裳重新穿起。

    沈蕪的太突突地疼，眼裏的怒火越燒越旺，閉了閉眼，咬牙切齒。

    陸無昭他就是個變態吧！！

    後來沈蕪再無欣賞男出浴的心思，隻顧圍著池子跺腳，站在陸無昭的麵前，偏過頭，半瞇著眼，抖著手指，指尖幾乎到了男人的鼻尖。

    的無能狂怒最終以陸無昭撐著子從水池中出來而告終。

    惱怒，紅著臉鑽回了畫作，抱著膝蓋一語不發生悶氣。

    陸無昭回了寢殿，滅了燈，闔上眼，沈蕪也沒從畫裏跑出來。

    那一夜重現曾經的夢過後，沈蕪是被氣醒的。

    半月後，陵王府。

    “小皇叔，您可算願意見孤了！”

    會客廳中，太子手捧上好青花瓷茶，笑瞇瞇地打量位於主位的男子。

    陸無昭姿態慵懶地靠在椅裏，手中把玩著綴在玉佩尾上的流蘇。

    他後立著一位穿著黑勁裝的護衛，正是他的護衛，孟五。

    太子心裏輕笑了聲，這位皇叔總是一副冷冰冰的樣子，從不正眼看他這個太子。

    可就算陵王在百姓中威甚高，還手握重權，再高傲、再厲害，那又能如何？

    還不照樣是個殘廢。

    沒了護衛，哪兒都去不得。

    若非是他手裏的事實在棘手，他堂堂太子之尊，也不會再三地屈尊拜訪，在這裏看冷臉。

    陸無昭輕瞥了太子一眼，淡然道：“何事。”

    太子臉上掛上了笑，“無事不能來瞧瞧您嗎？那日盡歡樓一別，我們叔侄已半月未見了。”

    陸無昭沒什麽心與他敘舊，並不接話。

    太子的笑僵了一瞬，很快笑容再度放大，自顧自地說起了許多有的沒的。終於，他將話頭還是引到了正題上。

    “對了小皇叔，那日見您……您似乎與阿蕪相？”太子試探道。

    陸無昭撥弄流蘇的手指一頓，抬眼問：“阿蕪？”

    太子頷首，溫潤笑著，“輔國大將軍沈琮誌的獨。”

    陸無昭淡淡落回目，“不。”

    太子微愣，“不？怎會？您將自己的都……”

    “很吵。”

    太子話沒說完被噎了一下，訕訕住了口。

    楚輕瑤將打探的消息告訴他時，他並未全信，今日得了空閑來問皇叔，才算是放了心。

    他故意沈蕪得親昵了些，去觀察陸無昭的反應，沒他看出端倪。

    看來沈蕪的說法是對的，那日當真是嫌他們太過吵鬧，畢竟小皇叔一向喜歡清淨的。

    “那日是我們的不是了，孤替阿蕪向皇叔說聲抱歉。”陸之澤言之懇切，“對了，孤給您帶了件禮。”

    “這件薄毯是西域進貢的貢品，父皇賞給了孤。這毯子質地輕，蓋在上不會太厚重，您瞧瞧可喜歡？”

    陸無昭垂著眸，並不去瞧。

    太子說了半晌未得到回應，像是有些無奈。

    “小皇叔，您莫要這般排斥，孤是真的想同您親近。”

    他輕歎，“父皇登基時朝局不穩，您為了父皇接手昭明司，替他暗中清理了不佞，且不說您為了我大霖朝做了多，您這雙都是為了救父皇而傷的。我們是脈至親，您這些年忙於事務，子總是不好好看顧，孤憂心您的子，寢食難安啊。”

    陸無昭眉峰微，終於又抬眼看他。

    太子見他容，心中一喜，正要繼續套近乎，以親之名，請他幫自己。

    陸無昭卻輕輕挑眉，緩緩啟，“說完了？”

    太子：“……啊？”

    陸無昭不願再看他虛偽的臉，手扶著椅往外。

    “孟五，送客。”

    ……

    是夜，子時已過，陸無昭仍未就寢。

    他乘著椅，坐在院中。

    王府院牆上一道黑影閃過，那人姿矯健、輕功卓群。

    耳邊勁風掠過，陸無昭慢條斯理地端起茶盅飲了口。

    來人落地時如落葉飄下，腳步聲幾不可聞，一鎧甲穿在上，英姿然，劍眉下一雙黑瞳深邃幽深，角卻噙著一抹浪不羈的笑。

    若是換下這鐵甲，改穿錦華服，毫不輸這城中任何的風流公子。

    “喲，王爺好雅興，深更半夜的，不睡覺在這裏喝茶。”

    “我知你會來。”

    那人笑了，一袍子在他旁坐下，“這麽說王爺是特意等著我的，真是榮幸萬分。”

    “謝卿昀。”

    “王爺您說。”

    “無詔京，私闖宮門，”陸無昭偏過頭看他，“不知陛下聽到這個消息後，會不會治你的罪。”

    謝卿昀：“……”

    前往西邊平叛的軍隊才將捷報快馬加鞭送回宮中，班師回朝的軍隊還未出發，為輔國軍副將的謝卿昀出現在這裏，究竟是主將刻意瞞了什麽不得告人的謀劃，才謝卿昀悄悄回京，還是謝卿昀自己有不臣之心，離了大部隊先行回朝……

    謝卿昀張地了下，“您聽我解釋……”

    替皇帝搜集報的不止陵王這一家，若是他跑回來的消息送進宮裏……

    陸無昭淡淡收回視線，“不必張，皇兄不知。”

    謝卿昀的心並未放下，“那您……是何意？”

    “你回來，沈琮誌可知？”

    “主將本來不知，但現在……”他訕笑道，“現在應該是知道了。”

    他給主將留了信，辦好事就會再出宮去和他們會合，再一起回朝，絕不耽誤正事。

    謝卿昀：“王爺，我是真有非辦不可的事，不回來看一眼不放心。”

    陸無昭問：“何事。”

    “我的……妹妹，聽聞病了，我便回來瞧瞧。您放心，我就看一眼，見沒事我立刻回去！”

    陸無昭道：“你何時多了個妹妹？”

    “不是親的，但我從小待便如親生妹妹般疼，我……不見一眼實難心安。”

    陸無昭點了點頭，劃著椅往回走，“早些歸營。”

    謝卿昀樂了，“您放心吧！我就去看一眼阿蕪，見無事我就走！”

    陸無昭的手驀地頓住，椅一邊卡在坡上，一邊停在階下。

    月淡薄，房簷掩住他的影，他的臉在黑暗裏，神瞧不真切。

    後謝卿昀的聲音再次傳來。

    “也不知阿蕪睡了沒有，噫，上都臭了，回去沐浴更，待到天明再去見吧。”

    “……”

    謝卿昀再次翻//牆而出，左腳一，被人用鞭子勾著腳踝，一下拽了回去。

    他狠狠地摔了個大馬趴，狼狽地伏在地上，一睜眼看到了椅的車。

    戰戰兢兢地抬頭，“王爺，怎麽了？”

    陸無昭麵無表。

    “你方才，說去見誰？”